复读生 (何为生)

每走一步，他的心脏就被狠狠的拉扯一下，他知道这不是最后一次见面，可他猜不到下一次见面是多久。

不舍与悲伤包围着他，拉扯着他，若不是仅有的理智在牵引他，他真的……恨不得马上转身抱住楚扬……

他舍不得看到楚扬哭的。

“闻禹。”楚扬咬着下唇，憋住泪意，轻声叫住了闻禹。

楚扬眼里带着期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想从闻禹那张帅气的脸上看到像往常一样甜蜜带着宠爱的笑容，他小心翼翼的颤声问着：“……你爱我吗？”

闻禹悲痛欲绝，差点没绷住，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咬紧牙关，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楚扬，眼神冰冷，露出了一个极为残忍绝情带着嘲弄的表情，“我从来不爱任何人。”

“只要你现在告诉我，刚才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楚扬直勾勾的盯住闻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就原谅你，我原谅你……你以前对我不好，我都原谅你，只要你说，这些不是真的……”

“楚扬，”闻禹语气苍凉的说道，“别傻了。”说完他把身体转了回去，在即将到达门口时，轻飘飘的丢下一句“照顾好自己”就走了。

楚扬呆愣在病床上，整个世界土崩瓦解，轰鸣一片，身上所有部件都被那几个字砸得支离破碎，没有听到最后这句话。

别傻了。

别傻了楚扬……别傻了。

他不爱。

他说不爱。

你爱我吗？不爱。

不爱……

不爱！不爱！！不爱！！！

可是我爱啊！！！

闻禹！！

可是我爱你啊！！

可是我好爱你啊……

你怎么能和我分手……

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啊啊——”楚扬猛的掀翻了病床边小桌上放着的东西，双手抱住脑袋，哀痛的叫喊出声，“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爱！为什么！

为什么努力了那么久也抵不过他的一句不爱！为什么不爱！！

他们发生过那么多事，那么多的回忆……为什么一句玩够了就能甩开！

为什么啊……

闻禹站在病房门口，蹙眉靠着墙，听见楚扬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他喘着粗气，痛苦无力的蹲了下去。

他听见自己说，对不起扬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为了我们的以后……只能骗你。

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伪装成再狠心的一面，也无法将自己从绝望和窒息中彻底拉出来。

他真心爱的人与他只有一墙之隔，但他不能进去，不能抱着楚扬好好安慰，不能帮他擦掉眼泪，不能告诉他所有实情。

不只是楚扬在疼。

他也在疼。

很疼。

半晌，闻禹才按着自己泛疼的心口站了起来，又恢复成冷漠的样子，偷偷给楚扬道了别后，进入了电梯。

他还有事要做，安涛说崔宁也在这家医院，就在楼上。

医院是私人医院，崔宁住的是最好的病房，闻禹找到她的病房后，门都没敲，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只有崔宁一个人，她的脑袋上也绑着纱布，两条腿都摔断了，像是知道闻禹要来找她似的，一点也不惊讶，得意的笑了笑，“你来啦小禹？”

闻禹沉默着走到她床边，冷冷的看着她。

“闻叔叔是不是找你谈过话了？”崔宁嘻嘻一笑，“我前几天就知道他要回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告诉他你不肯和楚扬……唔！”

崔宁的话都没说完，闻禹就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呃……放！”崔宁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她的脖子修长羸弱，又细又白，只要闻禹稍一用力，就能让她痛不欲生。

“你的目的是什么？”闻禹贴近崔宁的脸，轻声问道，“崔宁，你不会真的想跟我结婚吧？嗯？辛辛苦苦演这一出，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指尖一点一点收紧，崔宁憋得脸颊通红，怒视着他，笑了：“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就是单纯的，不想……让……你们，在一起啊……”

闻禹气得整只手臂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他冷哼一声：“哦？这样你就开心了？我不跟他在一起，你觉得我就会和你结婚了？”

“放手！”崔宁终于受不了的开始挣扎了起来，“放……开！你想在这里弄死我？小禹……这里有监控的……”

闻禹不但没有松手，还加上了力道，眼看崔宁要在他手里窒息到晕厥了，他才用力甩开了她。

“我不是没打过女人，在这里把你打个半死，你能如何？你爸爸能拿我怎么样？”他用力扯住崔宁的头发逼她抬头，冷冷的说。

崔宁吃痛的叫了一声，笑得十分张狂，“你觉得我怕吗小禹？嗯？你以为你说了这些我就会怕你了？你别忘了你的心肝小宝贝现在就在病床上躺着呢，你对我动手？来啊，那你就看看他能不能活到明天！”

闻禹低笑，看着崔宁这张脸看了半天才开口，声音犹如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魔那般阴沉可怕，“别再动我的人，如果让我知道你碰了他一根头发……我就杀你全家。崔宁，你别激怒我，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你知道我言出必行，这次我就放过你，我只给你这一个机会，最好离他远远的。”

“你威胁我？闻禹……你吓唬我？”崔宁笑容扭曲到极点，她说：“我不怕你！有种你就来啊！”

闻禹不再说话，松开了她的头发，冷漠了看了她最后一眼，迈着步子一步步走到了门口。

“闻禹！”

崔宁大声叫道：“他配不上你！他根本就配不上你！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你说啊！你和不和我结婚无所谓，我就是看不下去你爱他爱得要死的傻逼样！他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得到你！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死了这条心……”

“砰！”闻禹一拳打在房门上，厚实的木板门上出现一大块凹陷，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任由手背上的伤口流着鲜血，颤抖着嘴唇走出了医院。

他在楼下站着，盯着楚扬所在的病房深深的看了几分钟，最后，转身走了。

再见了，扬扬。

我爱你……我的扬扬。

对不起。


98

闻禹就这么消失了。

说完分手那天，楚扬一个人在医院哭了很久，哭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疼，眼睛模糊一片，也没停下来。

楚家两口子一看到病房里乱成一团的场景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没有说太多话，只是静静的陪着他。

楚扬不愿意跟老爸老妈说话，也不愿意吃任何东西，他一直在反省，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闻禹要跟他说分手。

是不是因为闻禹以为他对崔宁说了什么话？还是因为闻禹以为是他把崔宁从阳台上推下去的？

他想了很久很久，就是不肯承认闻禹是玩够了。

怎么可能就玩够了呢，明明那天上午闻禹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告诉他有多爱他，有多喜欢他，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怎么突然就玩够了呢……

他不相信。

他要去找闻禹好好聊聊，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发生过那么多事，解决了那么多阻碍，眼看他们就能好好在一起了，他不能放开闻禹。

毕业典礼结束后，学校就对高三学生放了假，让大家自己回家去复习。平时楚扬在班里很少和同学们交流，所以来医院看他的人很少，安涛来过一次，柯凡来过一次，顾欣蔚也是其中之一。

“楚扬哎，你怎么就和崔宁一起掉下去了呢，还好学校给你们报销了医药费，不然他们家要是告你，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了。”顾欣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给楚扬剥了个橘子递给他。

楚扬垂着眼坐在床上没动弹，脸上如一潭死水般，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这是他住院的第三天，闻禹没有来看他。

顾欣蔚撇了撇嘴，自己把橘子掰开塞进嘴里，淡淡道：“你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难道是崔宁的家人跑来恐吓你了？”

楚扬张了张嘴想说没有，愣了半天，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顾欣蔚凑近了些，觉得楚扬的状态很是不对劲，皱眉问：“你不会和闻禹分手了吧？”

楚扬猛的抬起了头，瞪着眼睛直直的盯着顾欣蔚。

这几天他只吃了一些简简单单的白粥，稍微带着点油腥的都吃不下去，一含进嘴里就想吐，睡觉也睡不踏实，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出现闻禹来了的幻觉，每天夜里都惊醒，然后抱着膝盖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一向毛发分泌不旺盛的他下巴上泛着红痕，像是要长出什么东西一样。眼皮红肿着，眼里布满了血丝，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着颓气，吓了顾欣蔚一跳。

“我操！不会是真的吧！”顾欣蔚惊讶的说了一声。

刚才楚扬低着头她还没看清，平时那个干干净净的小白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楚扬咽了咽嗓子，没有说话，目光直愣愣的，一点光亮都没有。

“他他他他甩的你？”顾欣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楚扬的脸，皱着眉轻声道：“哎你别哭啊！别伤心别伤心！没事儿！世界上好男人多着呢！姐给你再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