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浪霆站起来,把夏烧的裤腿往上挽了点儿,说:“我带出来的人,肯定要我带回去。”
夏烧被江浪霆扶着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夜风冰得发凉。
江浪霆高大的身影藏于黑暗中。
他头顶的月光不再像之前那样亮了,眼神也没再落到夏烧身上。
夏烧看见孟前泽给江浪霆递了一根烟,江浪霆朝自己这边看了看,并没有接。
他再不记得接下来两个人交谈了些什么。
周围摩托车队的人都在耐心地等待两位“领头人物”的发号施令,一时间四周只剩下两个人的人声。
近处的树林像黑压压的楼层,江浪霆是一户人家窗边透光的灯。
当下,得琢磨出一个解决办法。
之前还恭恭敬敬,现下江浪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冲孟前泽说话口吻十分强硬:“孟哥,你骑我车,我骑你车。人我带回去。”
孟前泽愣一秒,气笑了:“江二,我他妈不敢骑你那车。”
如果没有特别危急的情况,江二这人独得很,根本不可能有谁骑他的车。再说了,他那大宝贝不是一般人能降伏得住的。摩托车是吃人的洪水猛兽,没有个规矩的驯兽师,随时都有可能被反噬的风险。
“再说了,你要是搭人回去,那这小兄弟的车怎么办?”孟前泽问。
“扔路边。”
江浪霆说完,夏烧一身毛都竖起来了,睁大眼盯着江浪霆。
后者这才又补了句:“那,第二天再来取。”
“没必要啊,可以我带回去。”
孟前泽把自己摩托车后座收拾出来,招呼夏烧落座。
“其实也不是很疼,”夏烧强撑着站起来,“我自己回去吧。”
第24章 秘密
不知道从什么起,夏烧有了自己的秘密。
这个秘密像永不破土的小芽,不想有见得到阳光的那一天。
……
风吹过这一夜的尾声。
由于江浪霆的车根本不能载人,夏烧也没法自己带着伤骑车,江浪霆当机立断,给M BAR店里专门接送客人的司机打了电话,让跑一趟龙泉山。
在等车的过程中,孟前泽领的车队先原地解散,“骑士”们都尽了兴,各自回家,有几个临走前还不忘给夏烧道别,眼神依旧带了好奇的探究。
夏烧全程假装无视发生,四处看没什么看头的风景,用余光悄悄瞄着江浪霆的一举一动。
孟前泽没走,依旧拨弄着拴在腰间的布烟袋。
他摸了打火机出来,把机身擦了又擦,“噌”一声滚开打火轮,转眼冲夏烧笑。
烟燃了,孟前泽从鼻腔里哼一些听不清的不成调,赤膊裸/露在林梢遗落的月光下,开怀而敞亮。
“要烟吗?”孟前泽问夏烧。
江浪霆只平淡道:“孟哥,站远点儿抽。”
“小朋友不抽烟?”孟前泽这句话是对江浪霆说的,眼神却还在夏烧身上。
“……不是小朋友。”夏烧闷在面巾下出声,“二十好几了。”
“好几?”能称作“叔叔辈”的人笑得很大声。
“……”夏烧沉默。
怎么说,说一?
察觉到回避情绪,孟前泽又大咧咧笑起来,“江二,这是那个主播?”
江浪霆眼神意味不明,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不否认也不肯定。
什么主播?
这句“那个主播”的口吻,并不像夏烧平时在生活中听到的那样轻蔑、不屑,像在贬低某种大多数人表面看不起的职业,而是认真地在提某一件有关联的事件。
到底什么意思,听的第三者不太明白。
夏烧的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悠,转一转的,最后就把眼神落在江浪霆的脸上了。
一入夜,山上往往比都市内更黑暗,这一次的环境比起上次也更加安静,三个人心照不宣地这么站着,夏烧把周围环境全当成了遮光布,突然明白了贺情说的“少和他接触”是什么意思。
江浪霆这人戾气太重,脸上的疤太明显,怎么都遮不住。
他动作总是很慢,又是单眼皮,看什么都喜欢用眼角那侧轻轻地瞟,像是不屑又不尊重。
但他一说话,目光真挚,会给人一种“他不是那样的人”的感觉。
他是一个能“诱导”的角色。
他能给人很多幻想。
等M BAR的车到了,江浪霆招呼孟前泽也上车。
孟前泽摆手说他没什么事,可以骑车回去,让江浪霆好好给夏烧看看伤口。
上车之后,夏烧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凌晨一点多钟了,生物钟让他开始犯困,靠在第二排座椅上就一直没说话,双眼半睁半闭,舍不得睡觉,又实在快撑不住。
江浪霆拿着车上备好的医药箱,让随行来的专业人士给夏烧简单处理好了伤口。他问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夏烧说不用了,等明天天亮了他再去看。
“你的车也扔在山上?”夏烧问。
“嗯。”
“没关系吗?”
“没人敢偷。”
“为什么?”
“一般人骑不走,”江浪霆嘴里咬了绷带,声音几分含糊,“我那车特别容易翻,而且国内也找不到渠道卖。真敢卖,一卖就被我抓到。”
“喔……”把尾音拖长,夏烧不说话了。
他把小薄荷就那么狠心地扔到了龙泉山上一个不知名的角落,虽然说不挡路,但夜黑风高,夏烧感觉自己这亲爸做得不好。接回来第一天就摔了不说,过段时间还把它扔外边儿了。
不过扔都扔了,想再多也没用。
江浪霆说明天让店里会骑车的伙计去把两车一起取回来,保证还得完完整整,半个零件都不落。
想来想去,思绪转悠回当下。
夏烧尽量调整自己过于关切的语气,不想让担忧暴露得过于明显:“怎么缠绷带,你受伤了吗?”
“手掌有点儿疼。”
把绷带放开,江浪霆缠好最后一圈,像是感觉没缠舒服,把绷带解开又重新要缠几圈。
看他咬着绷带歪着头,疼得眉心都拧起来。
江浪霆忽然想到什么,目光在手上停了几秒,说:“对了,以后你的车就不用停那么远了。明天我让我店里的人直接骑到我车库位置上来,怎么样?”
被天降大馅儿饼砸晕的夏烧乐道:“这样可以吗?”
一来他可以跑来跑去不那么麻烦,二来他又更多可以观摩“战火”和“终极异兽”的时间。
这饼不但有馅儿,还是甜豆沙的。
“可以啊。”
“那就说好了。”
“一言为定。”江浪霆继续折腾绷带。
就这么看了几分钟,车辆一路下山,摇摇晃晃,夏烧轻轻闭眼睡着了。
等到了住宅小区,市区喧嚣不再,万家灯火灭成一片片夜里安静的海。
江浪霆伏在夏烧身侧,轻轻地喊一声:“夏烧?”
“嗯?”被叫醒的人揉揉眼。
“到家了。”
“哦。”
“下车吧,回家了。”
虽然明知道是各回各家,夏烧每次还是会因为江浪霆说“回家”而感到哭笑不得。
一瘸一拐地被扶下车,夏烧靠在车门边,两眼圆瞪瞪的:“江二,你是不是还要回店里?”
“嗯,”江浪霆说,“我先送你上去。”
“不用了。”
夏烧躲开几步,冲电梯门口走,“我又不是腿断了,能走的!到家给你发个微信,成吗?”
看夏烧这下走平路稳健如风的步伐,江浪霆的目光带些审视,“你腿真没事了?”
“没事!”
“没骗我?”
“没骗你,”夏烧不擅长说谎,但这一句说得挺顺溜,“就破点皮!”
“破皮也会疼啊。”江浪霆声音很轻。
“这算什么,”夏烧补充说,“我之前有次在山里录vlog,从石头上滑下来,手都摔脱臼了。医护抓着我一下给扳回去,咔一声,那才疼。”
“行,”
江浪霆不断地在看手机,像是店里也出了点儿什么差错,“到家了说一声,好吗?”
“好!”
夏烧说完就留了个特别潇洒的背影进电梯。
进电梯,他按了楼层,蹲下来缩在角落里,第一件事儿就是开始掐腿上的肉,掐出好几个指甲印,嘴里倒吸冷气,电梯厢里全是“嘶”声。
夏烧一直倒霉得要命,伤受得不少,被排气管烫伤还是头一回。
其实那次摔脱臼了不说,也没咔一声,手肘还划伤了,被叫车拉去县医院,缝了好多针呢。
第二件事儿就是夏烧拿出手机看了看家里微信群,反复确认了家里没人。
没人真好。
自己呆着吧。
不然等下还得装,这样子回去准得挨骂又让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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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失败的骑行之旅结束后,夏烧在床上养了一天多。
抱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想法,他暂时抛弃了蛋□□和健身房会员卡,选择让应与臣放学回家的时候在校门口多买几杯一点点回家。
喝点甜的才能让心情好起来!
什么冰淇淋红茶、四季奶青、波霸奶茶都买回来,摆成一排,一个喝一口,吹竖笛似的……总有喝完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