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殊心里一抽抽,只觉得一颗心被他这几个字捅出了几个大窟窿,哗啦哗啦地往外冒着血,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我怎么不要脸了?”李恒殊这才终于抬头看向穆亭溪。这张脸他从小看到大,看了十几年也看不够,若不是真就藏了这么个放不下的人,他又怎么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宁可背负千万骂名,也不愿违背心意娶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更不愿意就这样待在穆亭溪身边,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真的就能把这个秘密藏一辈子。
“你放着李叔叔为你说的亲事不要,跑来找这么个戏子,都被家里给赶出来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穆亭溪气愤地低吼。
李恒殊放开胡月卿,站起身平视着穆亭溪,轻声问道:“亭亭,喜欢一个人丢人吗?”
穆亭溪看到李恒殊眼里赤|裸|裸的深情和苦涩,心里忽然就莫名地难受起来,不管不顾地一把将李恒殊身边的胡月卿大力拽了起来,狠狠抓着他的后颈逼问李恒殊:“你喜欢谁?他吗?一个戏子,还是个男的,李恒殊你是哪里不对劲?这他妈还不够丢人吗!”
一句话,说得胡月卿心中大恸,紧紧闭起眼睛,好像这样这些伤人的字眼就不会再听进耳朵里了。
可是却忽然有一个温润的手掌护着他的后脑把他从穆亭溪手上解救了下来,他睁开眼睛,李恒殊挺拔的侧脸就在眼前,顶着穆少爷喷着火的眼神把他护在怀里,就那么一瞬间,胡月卿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我有我的路,你也有你的路。”李恒殊哑声说道:“亭亭,就这样吧,别跟我闹了,回家去吧。”
穆亭溪突然就难受起来,从小到大,两个人在一起不知道闯过多少大大小小的祸,哪一次不是李恒殊挡在他面前帮他扛下来,从小时候家里的责罚到长大后枪子儿下的危机,他面前永远都有一个李恒殊。
可是偏偏就为了这么个见不得人的戏子,李恒殊跟他说,他们有不同的路要走。
穆亭溪委屈得眼眶都红了,点点头后退了几步,看着李恒殊孩子气地吼道:“李恒殊你别后悔!”
李恒殊闭上眼,把头埋进胡月卿的脖颈边,不敢去看穆亭溪离开的背影。
“他脾气不好,从小被宠坏了,你多担待。”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恒殊的声音才闷闷地传了出来。
胡月卿呆呆地点了点头。
“气急了说的气话,你别当真,他心眼不坏。”李恒殊的声音里突然就带上了笑意,缓缓抬起头来,眼角带着点水气,转身拉着胡月卿又坐下了,看着戏台上的角儿挥了挥手,笑着喝道:“别愣着,继续唱,这点钱我还给得起!”
台上的人回过神来,胡器儿声响起,瞬间整个戏台上又热闹起来。
“月卿。”李恒殊手指放在桌子上又打起拍子,偏头对胡月卿说道:“你命中注定无依无靠,我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了,咱俩凑合凑合算了,这个年代,朝不保夕,有我李恒殊活着一天,就护你一天。”
胡月卿喉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手指不安地勾在一起,过了好久才重重点了点头。
穆亭溪没想到他真的从那天之后再也没见过李恒殊。
城里最近不太平,这个年代,像穆亭溪家里这样的小军阀整个中国不知道有多少个,每个人都抱着那么几分一统春秋的野心。穆家有个能掐会算的李家保驾护航,地盘越打越大,自然会引来眼红的人。
穆亭溪不要命似的不顾家里反对,非要带着兵去冲锋陷阵,就赌李恒殊舍不得看他枪林弹雨里玩命,早晚会出来跟他道个歉,可是没想到两个月过去了,李恒殊却始终没有露过面。
“你说,那个唱戏的小白脸有什么好?李恒殊怎么就被迷成这样了?”这天回城的路上,穆亭溪忍不住开口问了身边的副官。
副官苦了一张脸,“少爷,我哪知道这种事,不过执着成这样,李少爷这回怕是遇到真爱了吧。”
“放屁!”穆亭溪破口大骂:“就那个小兔子,他配吗?李恒殊那么有本事,不比个唱戏的强多了?他就算喜欢男人,也犯不着这么自降身价糟践自己!”
“这……也不好说……喜欢男的本来就是病,看上个戏子也正常,可能就是王八瞅绿豆——看对眼了呢?”
“你才有病!李恒殊正常着呢!”穆亭溪不乐意地反驳,说着又郁闷地甩了下马鞭,低声嘟囔:“你说好人那么多,就算喜欢男的,他也不用找那么个人啊……”
副官这下没话说了,小少爷估计是少了个玩伴心里不痛快,郁闷几天也就好了。
“他要是喜欢男人怎么不早跟我说呢,我觉得我俩在一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不比那个唱戏的强吗?”谁想到穆亭溪又嘟囔出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句话。
副官心中大骇,“少爷,这话可万万不能说啊!”
穆亭溪根本没心思理他,抬头看着前面不远处山坡上的姻缘庙,嘴唇微微一抿,突然调转方向策马扬鞭,嗖的一下蹿了出去,嘴里还喊道:“我去庙里逛逛!”
副官叹了口气,无奈地喊人一起跟上去。
穆亭溪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最近城外经常打仗,庙里也越发冷清,他带着兵冲进去的时候,还把庙里的和尚吓得够呛。
“怕什么,我像是会吃人的吗?”穆亭溪趾高气昂地看了一眼,整了整衣冠,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庭院中间就是一棵大大的姻缘树,上面挂满了红红黄黄的姻缘符,不知道多少姑娘小姐少爷先生,在这棵树下许下了对未来的期许。
穆亭溪跨过围栏,随手拈起了一片姻缘符,看着上面工工整整被写在一起的两个名字,手指轻轻在两个名字上拂过,心里忽然软了下来。
“你们先出去!退得远一点!”穆亭溪对副官说道:“我在这再逛逛,你们别进来偷看!”
副官忍不住笑了,知道小少爷这是要许姻缘了,也没有多问,立刻听令带着人退到了庙外面。
“这个要怎么写的?”穆亭溪拿了一个姻缘符,兴奋地问一旁的小和尚。
“一对鸳鸯符上都写上两个人的名字,一片挂在树上,一片随身带着,很灵验的。”
穆亭溪点点头,胸口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灌得满满的,拿起一旁的朱砂笔,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写下了两个名字。
可是等着穆亭溪满心蜜糖的握着鸳鸯符出去的时候,没想到山下的副官却已经被人伏击了。
副官正要跑进庙里给穆亭溪报信,在半山腰正好遇到,急切地说道:“少爷,你先走其他路离开,我在这顶着!”
穆亭溪看着不远处打斗成一片的人,心里一股火冒了出来,“我带你们出来的,怎么能一个人回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本事,还能把我们这么多人全都留在这不成!”
“别意气用事!”副官拦住他,“你从山上走,进城叫人来,我还能坚持一阵子,这些人摆明了是特意埋伏在这里的,肯定有什么了不得的行动,不能因小失大!”
穆亭溪咬咬牙,迟疑地点了点头,转身一步三回头地抄小路往城里奔。
可是没想到刚跑出去没有几步,迎面居然撞上了一个人,两个人似乎都急着赶路,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全都摔倒在地,狠狠摔了个屁股墩。
穆亭溪手里的鸳鸯符也脱手而出掉了出去,他正要发火的时候,抬头却见到了一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李恒殊呢?”穆亭溪看着胡月卿问道。
胡月卿刚刚给彭帅通风报信完,此刻遇到自然心虚得厉害,连头也不敢抬,冷汗直冒,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穆亭溪赶时间回城救人,也没时间跟他啰嗦,从地上爬起来就想走,却忽然想起那枚鸳鸯符,低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被胡月卿捡了去,正捏在手里仔细地瞧着。
“看什么看!”穆亭溪脸上一红,生怕被他看去了自己写下的秘密,凶巴巴地抢了下来,转头就要跑开。
“穆少爷。”胡月卿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紧接着问道:“你喜欢李少爷吗?”
穆亭溪停下脚步,耳根连着脖子都红成了一片,一转身却看到胡月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他举起了枪。
穆亭溪大惊,再想躲开却已是来不及了,黑洞洞的枪口突然动了一下,穆亭溪甚至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听真切,直挺挺地就栽倒在地。
第45章、番外三 那时年少 (下)
第45章、番外三 那时年少 (下)
李恒殊突然觉得一阵胸闷,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窗外愣了很久才想起现在是什么时辰。
吃过早饭之后他没什么事就躺在床上想睡一会,没想到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李恒殊不安地揉了揉胸口,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月卿?”李恒殊穿鞋下床,轻轻叫了一声。
自从被家里赶出来之后,他就没有再回过家,租了一间小院子跟胡月卿生活在这里,生活反而多了几分轻松自在。
只是今天实在感觉不太妙,李恒殊叫了一声未果,自顾自走下床拿出工具开始卜卦,可是翻来覆去怎么算都是大凶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