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翻新的米黄色和周围环境并不相称,但胜在显眼,俩人在马路上很快确定了位置。程云峰停好车,任暄从后座拎起行李袋走在前面,程云峰只有一个小背包,斜挂在肩膀上跟在后面。
任暄在柜台登记,程云峰装模作样地掏出身份证拍在桌面上,要接待小姐再帮他开一间房。任暄拿过他的身份证,和自己的叠在一起,递给了登记的服务生。
“我订了标准间,住一起不就行了?”任暄见他站直不吱声,又小声问了句:“你不方便?”
“我有什么不方便的。”程云峰也不得了便宜卖乖,确认好房号就推着任暄往电梯走。
房间是锦江标准的双床房,进屋后程云峰把背包往床上一扔,伸着懒腰瘫到小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调温度。
任暄后进的房间,他绕过程云峰把俩人的拖鞋拆好,并排摆在浴室门口,再把窗户关好、窗帘一层层拉上,最后才来到程云峰没占的那张床边,开包整理衣服。
第二天要穿的西装被任暄扯平褶皱,整齐地挂在衣架上。换洗的衣物叠在一起,日用品和会议笔记也分门别类地放在书桌上。整理结束任暄回过身,看到程云峰杵在沙发扶手上,扭着身子挂着一种诡异且满足地微笑看着他。
任暄被他盯得不自在,指着卫生间,催他去洗澡。程云峰换了姿势坐着,两条长腿叉开滑到对面的床尾,把唯一的过道堵了个严实。他懒懒地答话,像撒娇又像耍赖:“我明天又没事,你先收拾,早点休息。”
任暄抓起睡衣,跨过程云峰的“人工路障”进了洗手间,他无法在程云峰直勾勾的目光里顺利地脱光自己。
水声很快响起,程云峰开始坐立难安,这是第一次跟任暄过夜,他有些紧张。他以为任暄不会愿意跟他同住,没想到如此顺利地住进了一间房。
他脱下球鞋,先凑近检查没有异味,才放心地摆在门口。背包里只有两条内裤、两件衣服和几样生活物品。他拿出止汗喷雾在衣服上粗暴地喷了几下,想了想又在鞋里喷了几下,仍不放心地思考是否还有遗漏。
任暄洗的很快,他把头发吹到半干就拿着换下的衣服走了出来。身上的睡衣也不过是宽松的T恤和大短裤,没戴眼镜的眼睛有些失焦,迷迷糊糊地看见程云峰正对着他脱衣服。
一大片麦色的胸膛裸露出来,任暄避讳着侧过身体,余光里看到程云峰把牛仔裤也脱了下来,露出两条结实的大腿,和一条黑色的子弹内裤。还好没有再脱,任暄微微松了口气,程云峰把衣服往沙发一扔,拿了条内裤转身进了浴室。
程云峰简单冲干净身体就回到床边,任暄为了避免他大喇喇地光着身体,只给他留了一盏暗淡的顶灯。任暄已经乖乖地躺进被窝里,靠在床头刷手机,程云峰坐在他对面,有意无意地抬眼瞅他。
“我明天要早起,午饭也要在那边吃,会议大概五点结束,我们在酒店集合,晚上一起吃晚餐。”任暄放下手机,眼睛半眯着看起来很温柔,“酒店有早餐你记得吃,白天你可以出去逛逛,别再房间里待着,怪闷的。”
“好。”程云峰咧着嘴冲他笑,任暄只看清一排大白牙。“你明天在哪开会?”
“旁边那个带院子的楼,挂了很多牌子,有一半是环保局的。”任暄缩回被窝里,侧躺着压在枕头上,明明晚上睡了一路,可仍困得睁不开眼。
任暄的刘海贴在脑门上,软软的很想让人揉一把。程云峰关掉顶灯,也躺回床上,借着缝隙里穿进的月光隐秘地打量任暄的睡脸。
夜晚的一切很像一对夫妻,程云峰偷偷地琢磨。睡前互相交代些琐事,没有多余的客套,说完关灯睡觉,只差不在一张床上。程云峰翻身细想,要是在一张床上,他怕是也不能关灯睡觉了。
程云峰换了床,睡不着,又怕翻身扰到任暄,便尽量躺着不动。任暄的呼吸绵密又平静地在耳边游转,程云峰听了一会儿竟也睡了过去。
清晨五点半任暄的闹铃就响了,他迅速按掉声音,慢悠悠坐起身。程云峰没醒,但被铃声惊扰翻了个身,大腿夹着被子转到对面,光溜溜的后背和内裤对着任暄,丝毫不见外。
任暄揉着眉,清醒了三分钟,迅速洗漱换了正装,静悄悄地拿上包离开。
房间里再有声音时已经八点多钟,程云峰回头看了眼空着的床铺,被子被整理过,盖在床上。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查了下天气,省会比竹西入夏快,已经是热死人的温度。
微信里除了公众号的通知,有一条任暄的消息,今早发的,是他的电话号码。程云峰歪着嘴笑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不紧不慢地收拾,换上一套任暄夸过“挺清爽”的白T恤。
程云峰收拾完早过了酒店的早餐时间,他去前台打听了周围的商圈和好吃的店铺,便开车出去转悠。
讲师无波澜的语调听得任暄直犯困,硬挺到会议结束,任暄松了松领带,跟着人群往外走。
刚下台阶任暄就听见有人喊他名字,他转过头,看见程云峰站在对面的树下,穿着白T恤跟他招手。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就像任暄看到程云峰时毫不意外,不知何时变得理所应当,任暄下班,程云峰就拎着饭盒接他,总是如此。
任暄迈着大步快走过来,尽管领带有些松散,也足够让程云峰眼前一亮。他第一次见到任暄穿正装,当即想到大学时站在前台演讲的学生代表,一样的西装、眼镜,一副精英模样,是程云峰心向神往的好学生样板。
“不是让你在酒店等我,大热天出来干嘛?”树荫下也不凉爽,不过几分钟任暄就开始冒汗,俩人避着阳光,贴着阴凉往回走。
“你穿正装真好看。”程云峰不理任暄的抱怨,没头没尾地称赞。
任暄像是没听清,挑着眉看了眼程云峰,又低头摸了下前襟。“就是普通的西装,不贵的。”他从程云峰的肩膀到胸口,观赏般重新打量一眼:“你穿一定更好看。”
程云峰不置可否地笑笑,跟在任暄身后回到酒店。
任暄进了房间,在桌上放下包,就看到旁边摆着一个袋子,里边一个四方餐盒,放着颜色奇怪的点心。“你买的?”
程云峰献宝似的凑过去,热乎乎的身子贴在任暄身边:“青团,我看好多小姑娘排队,就想买给你尝尝。”
他仔细剥开透明薄膜,举着青团向任暄嘴边送去,隔着一寸距离小心擎着:“尝尝?”
任暄反应冷淡,甚至向后躲了些许,他轻抬下颌,嘴唇微启:“我在你眼里就和女孩一样么?”
第17章
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把程云峰定住,愣愣地举着青团,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看很多人排队,觉得好吃就也想给你买…”他越说声音越小,任暄面无表情,他却如履薄冰。
“即使喜欢男人,我也从不觉得自己应该柔弱、需要照顾。”任暄眼神坚定,话音铿锵有力。“我不想也不需要对方来扮演女性,两个男人就很好。”
“我没拿你当女人!我知道你是男的,我、我喜欢男的…”程云峰激动得胡言乱语,一肚子委屈解释不清,没出息地揉着头发。
“没关系,我只是说说,不是怪你。”任暄仍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不透露一丝情绪。程云峰早已乱了阵脚,手足无措地乞求原谅。
任暄不是责怪,只是第一次有男人因为“喜欢”而想方设法讨他欢心。他既贪恋又害怕,怕他像轻浮挑逗女孩的浪子,只图廉价的吴侬软语和假惺惺的示弱依恋。
程云峰战战兢兢的样子让任暄内疚不已,他本无此意,却因不安而表现得过分刻薄。他低下头张大嘴,把一整颗青团囫囵吞进嘴里,绿色的外皮把嘴巴堵住,任暄奋力咀嚼,味道尝得并不细致,糯米粉也调皮地沾到嘴角上。
指尖的重量倏地不见,透明薄膜被捏成一团,任暄的一边脸颊鼓成一只松鼠,程云峰小声问他:“好吃么?”
任暄出不了声,只点了点头。程云峰盯着唇角再也忍耐不住,飞快地伸出手指刮过,那点粉末全被指尖沾走。程云峰背过手,留恋地抚摸残留的体温,不时便匆匆融在指肚之间。
任暄咽下青团才察觉俩人过于靠近,他用小臂顶着程云峰的小腹,把人推到了一边。“我要换衣服,你去旁边坐着。”
程云峰听话地退回沙发上,看着任暄把衣服从行李袋中拿出来。他把西装脱下,整齐地挂在衣架上,要换衬衣时惊觉程云峰在身后,转过头用眼神示意他回避。
程云峰无辜地摊手,倚在靠背上。“你让我把你当男人,老爷们就是当面换衣服的。”
任暄被他怼得无话,去洗手间换衣服又太过矫情,他放弃抵抗背过身,开始解衬衫纽扣。
当任暄刚露出半个肩膀,程云峰就扭过了头。那片白色肩头烫人似的抵在心窝里,让他不得不挪开眼。程云峰没有多要脸,但硬生生看下去像冒犯,任暄一个被娇惯一下都要计较的人,就得规规矩矩护着,他愿意循规蹈矩给他一个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