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坐在床边的两人皆是沉默。
最后,乔越打破这份沉默,他问修泽:“你今天突然来找我,并不是因为想我而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有其他的原因,对吗?”
一开始乔越没发现,但后面仔细回想,今天的修泽,其实是有些异常的。异常的粘人,以往他加班到深夜,两人十几个小时不见,修泽也没有这么粘他。
“是。”
修泽回答得快而简洁,没有犹豫。
乔越愣了一愣,问:“是什么原因?”
繁星点缀着深蓝的幕布,夜,比任何时候都要宁静。
“如果我今天没有和你在一起,那么这些保镖,就不是来救我们的,而是来确认尸体的。”
修泽的声音在宁静中响起,动听如音乐,却让乔越的心猛得一震,而后指尖发凉,身体僵住。
确认……尸体?
怪不得事故发生时修泽一点都不紧张,怪不得修泽说不出两个小时,就会有人来把他们救出去的时候语气那么笃定。
原来,他知道会发生事故。
所以,上辈子修泽能在短时间内赶来把他挖出去,也是因为,他知道了这并非自然灾害?
“还记得那个雨夜吗?”修泽再度开口,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我生日,你在公司加班,我让你不要开车的那个雨夜。”
乔越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前世今生,相同的场景,他甚至在那个雨夜中失去过生命,他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修泽继续说着:“那天,在你回程的路上,有一辆货车停在路边。当你抵达那个路口的时候,货车会开着远光灯逆行着冲过来……那条路没有摄像头。”
方才的话已经足够让他震惊,可没想到还有另他更震惊的。
后面整整五分钟内,乔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手指不受控制地蜷起,浑身血液从四肢凉到心脏。
山体滑坡,雨夜车祸,他上辈子以为的所有意外,结果都不是。
修泽大手包裹住他的双手给他取暖,然而没有用,他的手指依旧冰冷。
许久,乔越问道:“是你父亲,对吗?”
“是沈衡。”修泽声音中带着一丝凉意,“我从未在心里认过这个父亲。”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乔越问。
就因为他不肯离开修泽吗?因为这个,就要置他于死地?这也太狠毒了。
修泽捏了捏他脸颊,笑道:“傻瓜,沈家人都是疯子,疯子做事需要理由吗?”
乔越说:“可是,他要置我于死地,总该有个理由。”
“还有一件事,你听完,就会认同我的说法了。”
修泽缓缓道来,乔越静默地听着。
“不久前,我看沈家的秘密文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真相。”
“三年前,沈怀明的死并不是意外,他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动手脚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沈衡。”
“什么?”乔越没控制住自己情绪,忍不住质疑,“沈衡他疯了吧?沈怀明,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他都不放过!”
“沈家与梅家虽然联姻,但两家关系并不好,多年来明里暗里斗着。沈怀明是梅心语唯一的儿子,儿子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导致梅心语精神崩溃,梅家败落。”
“直白的说,沈怀明的死,是沈衡扳倒梅家的最后一步棋。”
说道这里,修泽将乔越揽进怀里,手臂从他肩膀绕过,覆在他冰冷的手上,继续道:“沈家人执着于权势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为了权势,他们可以牺牲爱情,亲情,甚至是亲生骨肉。”
“所以我说,有时候人为的灾害比自然灾害更可怕。”
“这也是我决定脱离沈家的原因。”
听到最后一句话,乔越一直高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修泽环着他的手臂稍稍用力,下巴枕在他颈窝,说着肉麻的话:“不管是自然灾害也好,人为的也好,宝贝,我们也算是经历过生死了,电视里说……”
乔越打断道:“说经历过生死的两个人生生世世都不会分开是不是?电视里说的是假的,是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
“不是。”修泽严肃道,“电视里说,共患难,就要同富贵。有句古话说得好,苟富贵,毋相忘,以后我不是沈家人了,没钱了,你可得养我。”
乔越:“……”
修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捏了捏他脸,道:“开玩笑的,老公怎么可能让你养?放心,就算我不是沈家少爷了,我也会努力拍戏赚钱养你的。”
乔越:“…………”
“宝贝,我最近,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我梦里对你不好,所以,我怕你不要我了。到时候我不是沈家少爷了,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乔越捧起修泽的脸,望向他眼眸,说道:“修泽,你相信我吗?”
“我信。”
乔越仰头,在修泽眼眸落下一吻,将男人眼中患得患失,破碎不安的情绪封住,一字一顿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不会分开。”
“宝贝你今天好主动,主动得不像你,就是……很没有真实感。”
说前一句话时修泽是笑着的,但说后一句话时,他眼眸中却是患得患失的黯然。
“我有时候觉得,现实的一切像是假的,而梦里的才是真实的。”
乔越看了修泽片刻,他的手落在了修泽衣领处,将他领带除了,然后是外套,衬衫……
他第一次主动,却在关键时刻被修泽制止。
“不要这样,你会疼的。”
“我不怕疼。”乔越环着修泽的脖子,清冷的眼眸染上桃红,他闭眼吻了上去,伴随着吻这个动作的还有其他的什么。
“这样……有真实感了吗?”乔越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然而还是疼得浑身发颤。
作死的后果就是,晕的比以往每一次都早,修泽却没有调侃他身体素质差。
在晕过去之前,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修泽说:“乔老师,我好爱你。”
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身上换了一套睡袍,身体也被清理过了,可修泽却不在。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牛奶,和一张纸条:我有事要离开三天,等我回来。
乔越靠在床头,一手端过牛奶杯,懒洋洋喝着牛奶,一手拿过手机,拨通修泽电话,想调侃一下修泽是不是又被喊去相亲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连续三通,都是这样的机械女声。
关机?
修泽的手机从来不会关机。
哪怕是上回雨夜被沈衡派保镖来带回去,他也没有关机,是有什么事?是发生了什么?他才会把手机关了?
三天!
乔越瞳孔骤然紧缩,他抓过纸条,目光锁定在“三天”上。
是了,上辈子山体滑坡后,修泽失踪了三天零一夜,回来后大病了整整一个月。
那时修泽经常外出深夜不归,他也没有想太多,修泽生病,他也觉得活该,是他自找的。
他那时没有想过,修泽身体素质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大病整整一个月?
那三天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乔越整个别墅里找航叔,最后在后院停车处看到正准备出门的航叔。
他走过去,开门见山问道:“航叔,修泽去了哪里?”
航叔是修泽信任的人,所以,他觉得航叔应该知道修泽的下落。
“我不知道,先生没有和我说。”航叔摇头。
乔越一阵泄气,心情沉到谷底。
航叔又道:“不过我猜,先生大概率是去受罚了。”
“受罚?”乔越眉心跳了一下。
“嗯。”航叔点头,说着,“沈家家规,不听话的人,会被丢到禁闭室反省。”
乔越控制住颤抖的身体,问:“禁闭室……有灯吗?或者,有窗子吗?有光亮吗?”
“没有。”航叔道,“禁闭室是全封闭的,没有一丝光。”
“反省……多久?”
这四个字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脸上血色全无。
航叔道:“进禁闭室,三天是基本单位。”
没有一丝光,全封闭,三天……
乔越浑身血液冰凉,许久,才找回一丝人气,他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
“航叔,麻烦您带我去见沈衡。”
第63章 三天
修泽那么怕黑, 曾在悠然度假山庄的宴会上害怕得缩在桌脚下, 浑身发颤, 不停地往自己怀里钻, 身上温度冷得吓人。
那天从全场熄等到灯陆续打开总共应该三分钟时间。
一个那么怕黑的人,在没有一丝光的地方,三分钟都受不了。
三天?他不敢想。
他甚至不敢想上辈子的修泽。
一个身体素质那么好的人, 被折磨得大病整整一个月。
那三天,他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
乔越不知道原来想象也可以令人这么疼,疼得锥心刺骨,疼得喘不过气。
现在的乔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把修泽带出禁闭室。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然而乔越说出这句话,航叔给他的答案是:“对不起, 我不能带您去见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