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当年他与修泽签订经纪人与艺人合同的那个会议室，还是一人坐在长桌的一侧，两人位置都没变。
只不过如今，风水轮流转。
修泽成了甲方, 他成了乙方。
“拍摄不会超过三个月, 我觉得，你不必特意拟个合同。”
乔越看着面前写着“助理雇佣合同”的文件说着，以他混迹社会多年的经验来说, 作为乙方签订合同占不了好处。
相比乔越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模样, 修泽要随意得多，语气也没有那么严肃，闲适得就像是两个老朋友在一起聊天。
“没有特意, 我随便拟的，你看看，没问题的话签个字。”
乔越心里倒还真有些好奇，修泽会提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 他翻来合同。
“条款一，乙方无条件听从甲方的话。条款二，乙方无条件听从甲方的话，条款三……”他没有再念，眼睛往下瞟，从第一条一直到结尾第二十一条，全都是这句话。
乔越脸色青了青，将合同合上，目光落在修泽脸上，“你逗我呢？”
“我都说了，随便拟的。”修泽双手交叠放在脑后，身体后仰，说着，“总之呢，我对我的私人助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听话。”
“不听话会怎么样，解雇？”
“看下一页。”
修泽下巴指了指。
乔越重新打开合同，翻开第二页，目光停在上面三秒后，他把合同重重砸桌子上，白皙的耳垂红得滴血，骂道:“下流！”
修泽笑了，这回不是冷冰冰的皮笑肉不笑，而是开怀大笑，开心得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
“上面说的违约一次，陪我一晚，是指陪我看星星啊，月亮啊，看电影逛街散步什么的。”
修泽两手撑在桌前，身体前倾，一双眼睛装得很无辜，“乔老师，你在想些什么啊？”
乔越嘴角抽搐，他努力稳定住自己情绪，说道:“多年不见，你出息了，还调戏上长辈了。”
“嗯，我不仅会调戏长辈，还会……”修泽绕过会议长桌，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留下一条看不见的痕迹，他来到乔越身后，俯身耳语，“上”字说得尤其清晰，隔了几秒，才把“长辈”两个字说出来。
“修泽！”乔越怒瞪身后的人，胸口剧烈起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的亚洲影帝，这么没皮没脸的吗？”
乔越有些怀疑，让他跟修泽在一起三个月，他会不会被气死？
“嗯，在你面前，别说脸面，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修泽神色突然认真起来。
“乔老师，你昨天问我，为什么回来？”
“除了你，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吗？还能有其他的原因吗？”
难得天空放晴，锦缎般浅蓝色的天空点缀着朵朵白云，无风，云彩停留在半空，不动也不散。
修泽的声音动听如大提琴音色，却夹杂着几分过度压抑的沙哑。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五年前我就喜欢你了。”
“修泽，我……”乔越轻叹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温热的手指快速堵住他的口。
修泽像是害怕听见他的答案，说着:“嘘，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
修泽拽过旁边一个椅子，坐在乔越旁边。
依然是随性慵懒的坐姿，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透着认真。
“我们相遇的时候，我15岁，你24岁，对于你来说，我就是一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孩。你站在长辈的立场上，给予我生活上关心和保护，事业上的指导与帮助。”
“我知道，直到现在，你也一直把我当做一个小孩，一个小辈。你不接受我，最大的原因是过不去你心里那道坎。”
“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孩了。”
修泽唇角微微上扬，漆黑的眼眸中，言谈举止间，皆是自信与从容，那是上位者才会有的气势。
“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你的保护，甚至，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你。”
“我向景弈提这个要求，并不是想折磨你，我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我可以保护你。”
“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乔越说。
“可是，你让自己受伤了，不是吗？”修泽目光停在他额头上，漆黑的眼眸中溢满心疼。
“当初你眼睛都不眨一下把我送走，我恨过你，怨过你，也想过报复你。可是这些，都在那一个晚上伴着冬日的白雪融化了。”
“过去不管是谁欠过谁，那一个晚上，已经两清。现在，我只想跟你重新开始，不是经纪人与艺人，不是老师和学生，不是长辈和小辈，而是两个不被年龄身份所框住，人格上对等的人。”
修泽用无比温柔的目光看着他，说出来的话也温柔至极。
“所以，我希望这三个月，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而是一个男人。
乔越目光颤了颤。
修泽继续说着:“当然，我知道你的顾虑，毕竟我们年龄上有差距，还有五年毫无交集的时光，这些都是横在我们面前的一座山。所以，我给了我们三个月的时间，重新认识，了解，彼此。”
“乔老师，你相信我，这三个月，你会看到一个与五年前截然不同的我，一个，最适合你的对象。”
“最后，我还是那句话，你不愿意，我不会逼你。”
修泽说完，办公室里只剩下鱼缸里的水声。
就在修泽以为乔越会拒绝或者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乔越轻轻点了点头，他说，“好。”
乔越拿过合同，正要在上面签上字，突然合同被修泽一把夺过去撕成两半，扬手丢进垃圾桶。
“不签合同了？”乔越诧异。
“嗯，合同这东西没意思。”
乔越无语了几秒。
“没意思？你还拿了一份过来？”
修泽:“这不是怕你不答应嘛。”
乔越:“你不觉得你这话很讨打？”
修泽将脸凑过去，闭着眼睛不要脸道:“打是疼骂是爱，你打得我越疼就代表你越爱我。”
乔越有些怀疑，在发布会上气场全开A爆全场的跟面前这个像只粘人的大型犬的真的是同一个人？
乔越当然不可能真的打他，只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像打蚊子。
修泽摸着脸，垂下眼睑，“嗯，一点都不疼，乔老师果然一点都不爱我。”
然后他又抬起头，“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争取，让乔老师每天多爱我一点。”
明亮的眼眸让乔越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少年。
那是上辈子，他后来再也没有在成年的修泽眼睛里看到过的东西。
正如那时他也并不知道，他是修泽唯一的光。
.
《暗城迷局》开机，乔越以修泽助理的身份进组。
虽是修泽的助理，却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助理。
你说，哪有艺人提着行李跟在后面，助理喝着咖啡走在前面的？哪有艺人给助理打伞端茶捶背的？
这要放在普通艺人身上，可以说是艺人平易近人，体贴助理，可是换成亚洲影帝，那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是亚洲影帝国际巨星，一个是天景众人私底下偷偷称呼的“冰山魔头”，一个像神一样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一个冷如冰山，不近人情。
因此除拍戏时间外，这两个人所在的区域，方圆五米内寸草不生，他们两个跟病原体似的被大家隔离。
造型师补妆的时候也是补完就走绝不逗留。
直到相处了半个月，大家才慢慢了解知道乔越其实是外冷内热，他为人温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才开始接触他们，也有同事会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说:“乔副总，我看您不是来工作的，是来度假的。”
乔越不否认，大方地笑了笑，说道:“嗯，我以前算是修泽半个导师，修泽这孩子，很有孝心，懂得知恩图报。”
这下，大家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位亚洲影帝唯独对乔副总特别，原来人家是影帝以前的导师。
这位亚洲影帝很有孝心，懂知恩图报，这话大家深信不疑。
这天的拍摄有一场吻戏，但由于女演员皮肤会过敏，不能与人亲密接触，所以无法拍摄。但是这场戏又是电影中一个画龙点睛的重要部分不能删，所以导演准备让替身上。
不巧的是，替身临时有事离开了。
思来想去，这场戏只能改天再拍。
乔越听后说:“不行，就场景布置花了近三个小时，成本高不说，还浪费时间。就今天拍，替身不在就换一个替身。”
乔越虽然是以修泽助理的身份进剧组，但他仍然是天景娱乐的副总，说话有一定分量。
“好的，乔副总。这场戏女主角是躺在男主怀里，特写去掉，只拍远景的话，只用露一个侧脸，演员只要不是太胖都可以。”
说完导演大声问:“谁愿意来当一下这个替身？”
修泽是所有女孩心中的男神，可是男神是神，只可远观，真要跟男神做这种事，谁敢？
导演问了三遍，没人站出来。
乔越道:“没有女孩子，男的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