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这句话,乔越朝门口走去。
“是乔越!是天景的经纪人!”
记者看到他,洪水一般朝他围过来。
“听说练习生打架,120都来了,请问是真的吗?”
“人是被打成重伤了?你们来派出所是保释练习生的?”
“是因为什么打架?麻烦说一下。”
乔越把记者引到距离门口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才开始回答问题。
从小就进娱乐圈的人,这种情况乔越遇到的不少,面对这种场合,他有一套自己的应对办法。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些问题,而是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来拖延时间。
等看到那两辆车驶出派出所大门,开远了,他想脱身,却发现有些困难。
“乔先生,麻烦您说一下。”
“请回答一下。”
刚刚记者还没有这么多,一下子,居然围起这么多。他被摄影机话筒堵在中间,现在就是从底下钻可能也有点困难。
看记者这阵势,他不回答完这些问题,大概是不会让他走了。
害。
看来得找人求助了,他拿出手机正要打电话,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那声音还有点耳熟。
“看,沈怡然在那里!”
沈怡然今年刚拿下了最佳女主角,是现如今炙手可热的影后。对于记者来说,这里采访不到东西,能采访到影后也是一个不错的收获。
记者纷纷转头朝那边看去,有的记者甚至已经开始朝那边跑。
沈怡然拿奖后这段时间在举办全国巡回演唱会,按理说不应该在这里。密密麻麻的人群,乔越也看不清楚那边的人到底是不是沈怡然。
正疑惑,突然眼前一晃,有人抓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跑出人群,跑了一段路,乔越想起那个声音为什么会耳熟了。
拉着他跑的人,是修泽。
修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帽子口罩把自己捂得严实,但乔越还是一眼看出来。
“你怎么没走?”乔越问。
前方的身影顿了顿,没回答,也没回头,只是拉着他不停往前跑。
乔越根本没有看路,死死盯着眼前这人的后脑勺像要盯住个洞来。
直到跑进一处无人的巷子,修泽才停下来,转过身,摘下脑子和口罩,低着头沉默是金。
“回答我的问题。”
乔越很生气,身为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不听从他的安排,不跟着大部队走,擅自跑出来,还跑到记者面前晃?他是嫌死得不够快?
“我……”
修泽看了乔越一眼,又低下头。他原本以为乔老师看到他第一个问题会质问他为什么打架?没想到问的是他为什么没走。
犹豫了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开口,“对不起,我……我担心您。”
少年眸子里是可怜兮兮的光,想看他,又不敢看。
乔越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修泽还抓着他的手,局促地抽出手,转过身朝前走。
“跟我来。”
乔越走到路边,招停一辆出租车。自己先上去,看修泽站原地没任何动静,他有些不耐地命令:“上车。”
修泽“哦”了一声,坐到了他旁边。
司机问:“去哪里?”
修泽:“去天景宿舍……”
乔越打断:“紫金华苑。”
紫金华苑是乔越所住的公寓名称。
修泽有些尴尬:“乔老师,我还是重新打一辆吧,司机师傅麻烦您……”
“别动。”乔越按住修泽要去拉车门的手。
“你今晚住我家。”
第11章 他的温柔
坐上车后乔越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也没有问修泽为什么打架。
两人各怀心事,后座气氛凝固,但车厢内气氛却十分活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车载广播里放着相声,司机一路“哈哈哈哈哈”,后座两人没有任何反应。
司机沉迷在相声里,一时没注意后面的两人。车子开了一会儿,相声又到一处笑点,司机笑得捶方向盘。正好是红灯,司机自己笑了一会儿,回头一看,后面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更加面无表情。
司机用“有毛病”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把相声关了,换成粤语歌。
四十分钟的路程,司机大叔一路献唱。嗓音那是又高又亮,既缓解了沉默的氛围,又带来精神上的陶冶,只是一个音都没唱准。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乔越先下车,对后面的人淡淡道:“跟我来。”
修泽跟在乔越后面,两人进了小区,坐上电梯。从电梯上下来,乔越拿出钥匙开了门,他先进门,看修泽还站在门外没动。
“进来。”
修泽往前挪了两步,问道:“乔老师,为什么要让我住你家?”
“你也看到记者的阵仗了,你现在回宿舍是想去找死?”
乔越说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递过去,修泽走过来,接过拖鞋,小声说了一句:“那就,打扰老师一晚上了。”
乔越还是没有问他打架的事。
修泽换上拖鞋,乔越指了指沙发,“先坐一下。”
修泽坐了几分钟,看见乔越提着医药箱朝他过来,他皱起了眉毛。
“乔老师,您是哪里受伤了?”
乔越没回答,径直走到他面前蹲下,开始卷他的裤脚。
“乔老师!”
他惯性想缩回脚,又怕踢到对面的人,忙收回动作。
怎么会?
他怎么会知道……
乔越确实知道修泽受伤了,一个人打七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只是别人伤的地方在衣服外面,他伤的地方在衣服里面,所以别人都不知道。
从他们走出派出所,乔越就注意到修泽走路的时候左腿有些不自然,那种不自然在别人眼中是自然的。但乔越上辈子跟修泽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多年,是非常熟悉修泽的各种行为姿态的。
卷起裤脚,果然,之前受过伤的膝盖又青紫一片。
乔越棉签蘸上碘酒,帮修泽擦着伤口,淡淡问:“你上次膝盖是怎么受伤的?是被人踢,还是利器留下的?”
结合后面几次打架,和今天这种情况,乔越对第一次看见修泽被围殴的情形有些疑惑。
以修泽的性格,不可能乖乖躺着被人揍而不反击,而以他打架的暴力程度,也不至于被打得浑身是伤而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磕在楼梯上,磕破的。”
用碘酒消了毒,乔越在伤口处喷了跌打损伤的喷雾,然后检查了一下其他地方,确定没有伤口,才把他的裤脚放下来。
东西收回医药箱,放回原处。乔越走过来坐到修泽对面的沙发上,与他平视片刻,开门见山。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在天景楼梯间,你被黄毛他们殴打,为什么不还手?”
修泽犹豫了一下,看着乔越的眼睛,缓缓说了出来。
“乔老师,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有很多小孩,但是阿姨少,一位阿姨要照顾很多小孩,所以很多阿姨是没有耐心的,但是有一位阿姨不同。”
“那位阿姨姓阮,阮阿姨人很好,很温柔,是福利院所有阿姨中最好的,她对我也很好。我有次发高烧,烧晕过去,是阮阿姨一直陪在我身边,用湿毛巾帮我降温,陪了我一夜。福利院其他阿姨是不可能这样的,如果不是阮阿姨,我可能脑袋就烧坏了。”
“可是阮阿姨却在我9岁的那年,癌症去世了。阮阿姨有一个女儿,比我小两岁,叫曈曈。阮阿姨去世后,曈曈被她的哥哥接走了,后面的几年我没有曈曈的消息。”
“直到前一段时间,我才又见到曈曈,在一个酒吧。我不知道曈曈的哥哥居然是个人渣,欠了高利贷还不起就让妹妹去陪酒抵债。黄毛也是个人渣,看曈曈长得好看,就对曈曈动手动脚。”
“我揍了黄毛,把曈曈救出来。也因为那次,黄毛对我怀恨在心。黄毛用曈曈威胁我,说我乖乖让他们揍一次,就放过曈曈。”
“我那天膝盖上的伤,具体地说,是在楼梯上被人来回拖移几十次留下的。”说到这修泽笑了笑,笑容很淡。
“阮阿姨对我有恩,如果用我一点皮肉伤,换她的女儿平安我也认了。但是黄毛却出尔反尔,后面一次我见到曈曈的时候,她被黄毛划伤了脸,毁了容。如果我去晚一点,曈曈甚至可能……遭遇更加可怕的事情。”
这个何扬跟乔越说过,也是因为这个,他才决定给修泽一个机会。
听何扬说是一回事,听修泽说出口,又是一回事。听到修泽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我那天膝盖上的伤,具体地说,是在楼梯上被人来回拖移几十次留下的”的时候,他心里某个地方刺痛了一下。
乔越自然不能说他知道,便问道:“这么说,你第二次在巷子里扬言要黄毛一根指头,是因为曈曈?”
“嗯。”
两人皆沉默了一会儿。
“那今天呢?”乔越问,“你今天又是因为什么打架?”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西方橙色的云霞抹上了一层黑色,没有开灯,客厅里是昏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