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庭说:“伯母没有想想对方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吗?”
林夫人摇了摇头。
林朔秋听得不耐烦了,说:“这么啰里八嗦的烦不烦?”
毕庭看了他一眼,像是无奈,又笑了一下,说:“我只是想帮伯父伯母再完整地回顾一下而已。”
林夫人闻言,看看林朔秋,不由有些怀疑地,说:“不会是你做的吧?”
林朔秋脸色僵沉,却没有否认。
林夫人顿时更犹豫了,看向林初时,不确定地说:“那个跟踪你的人……该不会就是小聂吧?”
林初时一脸“这都什么”的莫名巧妙表情,说:“这怎么可能?”
林朔秋脸色更僵**,仿佛梗了口气地,说:“对,不是他。”
但紧接着,又粗声粗气地说:“但我确实是把他打了。”
林初时闻言,一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哥:“你说什么!?”
林父和林母也都震惊地看着他。
“我当时知道林初时这小子被人纠缠,但是我人在外地,就找了人去收拾那个混蛋,谁知道那帮废物找错了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反倒把聂寒给打了。”林朔秋说着,脸上也很尴尬,又有种恼怒地,说,“我也是之后知道打错了,又重新找人去把那个人收拾了一顿,让他保证再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林初时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当年那件事,最后原来是这样解决的,更不知道他哥还把聂寒也打了一顿。
他脑子里电光火石,猛地想起,在那次毕业聚会上,聂寒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恶狠狠对他说的那些话。
原来是因为这样。
难怪聂寒对他哥的态度总是不太对劲。
难怪高三那次聚会上聂寒对他说那些话。
聂寒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是他哥找的人打他?
聂寒是不是也一直以为,是他让他哥找人打他?
林初时越想心越凉,连脚底都窜起一股凉意似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惊慌,甚至比刚才被爸妈戳破假结婚的时候,都还要更心慌。
他猛地看向他哥,甚至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一下破了音:“哥,你怎么能这么做?!”
林朔秋被他一吼,脸上也显出了不自在的神色,又强撑着,说:“我怎么会知道打错的那个人就是他,后来我再想把人找出来,也没找到啊。”
“而且他明明一直记得,见到我的时候,你也记得他对我是个什么态度,可他说什么了,”他说着,突然地又咬了咬牙,眼里掠过一丝阴云,“他闷着一声不吭,谁知道他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林初时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又吼了回去:“可那是他的错吗?!”
林朔秋瞪大了眼,仿佛难以置信被自己的弟弟接连大吼了两次似的,他瞪着林初时,额头抽搐,看着也像是要发怒了。
毕庭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插了进来:“小初,你冷静点,你哥他不是这个意思。”
林初时胸膛剧烈地起伏,一种十分荒谬又愤怒的感觉充斥了他,还隐隐有种恐慌感,他不能多想,不敢多想,只能瞪着眼,不知道该去指责谁。
好像谁都没做错,谁都不是故意的,但是聂寒却在这其中,受尽了没有来由的欺负和委屈。
“朔秋,你也不要忙着发脾气,”毕庭又转过来安抚暴躁的林朔秋,“我知道你不是想为自己做过的事推卸责任,你的意思是,明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在这样的前提下,聂寒到底为了什么还要和小初结婚,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林初时的神经猛地一跳,他瞪向毕庭,一副怒气腾腾,想要咬他一口的样子,但手心却不自觉地攥紧了。
连林父林母都显出了动摇的神色。
毕庭最后极有技巧地稍微顿了顿,把所有人的神经都勾得紧张起来之后,他以一种怀疑的,不确定的,却又充满了引诱的口吻,说:“比如说,报复。”
第59章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震,林父林母神色都不由一变。
林初时狠狠地往毕庭瞪了一眼,说:“你瞎说什么?!”
又转向他爸妈,着急地说:“爸,妈,你们不要听他乱讲!”
毕庭看了他一眼,又说:“小初你和伯父伯母可能还不知道吧,其实我之前和朔秋已经说过了,朔秋本来找了几家投资公司的,但都被聂寒私下找人拦住了,然后他再亲自上门联系的你们,这又是为了什么?”
林父闻言,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又转向林朔秋,厉声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林朔秋的脸色阴郁,嘴唇抿得很紧地,却没有否认。
林父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林初时求助地看向林夫人:“妈,事情不是那样的,聂寒为人品行怎么样,这段时间你们不是看在眼里的吗,他是这样的人吗?”
但是连林夫人这次也不站他这一边了,林夫人严肃地看他一眼,说:“在没有看到这份合同之前,我确实不会这么想。可是小初,现在我没办法再相信你,也相信不了聂寒。”
所有的那些好感基于这场婚姻是真实的基础上,现在连这个信任的前提都被打破了,原来是假的,那么一切也都显得不真实了。
林夫人看着林初时,目中有些不忍,但她狠了狠心,还是说:“你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和欺骗,根本不像你们之前说的那样,是因为彼此喜欢而结合的,不是吗?”
林初时被问得哑口无言,因为遭到强烈冲击,他脸上都有些发白了地,却还是摇头,几乎有些固执地,他强撑着辩解说:“可,可是……我们现在也很好啊,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发展的,他,我们,我们也说好了,要试试看的……”
他有些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解释着,捏着一点底气就不肯撒手,仿佛抱着救命稻草,是唯一能证明他正确的证据。
可是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越说,越觉得心里那根稻草飘忽又沉重,好像沉得要将他压垮,又轻得捉不住,他的底气是被放在一个气球里,吹得越大,漏的气越多,以至于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都后面简直要消失了似的。
林夫人问他:“你是真的这样觉得的吗,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吗?”
她的声音柔软,并没有说什么重话,林初时的眼眶却突然地就酸了起来,喉咙也发涩,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好像从小到大,只要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里来,妈妈总是用这种温柔的,带了心疼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之前一直没觉得怎么样,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是有觉得受委屈的,聂寒的冷淡态度,聂寒的若即若离,还有他不了解的,发生在聂寒身上的事情,他不能把握住聂寒这个人,不能看清他的内心到底是什么样,这些都让他觉得困惑,无措,在反复中又觉得受委屈。
可是他又不能对谁说这些事情,不能露出马脚,不能让别人看出他们的不对劲。
林初时低着头,不吭声,林夫人看着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林父在沉默里出了声,说,“这场婚姻根本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林初时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爸。
林父说:“我做生意几十年,什么危机没遇过,什么境况没待过,我们家就算面临再大困难,即便是落魄了,也不可能要你一个人做这样的牺牲,来帮我们家度过难关,你把你爸,你妈,还有你哥当成什么人了?”
林初时羞愧难当,嗫嚅着说:“爸,我……”
林父挥手打断他:“行了,我也不是想怪你,这个事谁都怪不着你,我知道你初心是为了我们好,但你自己想想,你做得对不对?”
林初时又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你也知道做得不对,是个错误,”林父顿了一顿,严肃地看着林初时,声音有些发沉地,说,“那就及时纠正,把它改过来。”
林初时从家里出来,手机一直握在手里,已经汗津津的了。
他在门口打了个车,回到公寓的时候,发现玄关鞋架上放着聂寒的鞋子,对方已经回来了。
林初时绕过玄关,先看到了客厅里那个巨大的圆柱形鱼缸,然后才是站在鱼缸旁边的聂寒,他面前是游动摆尾的彩色的鱼,还有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外面的夜幕已经低垂下来,天幕墨蓝,很快要变成完全的黑色,而不远处国贸大厦的灯光璀璨,地上的车流也闪烁得好像一条彩带。
聂寒背对着林初时,面对着玻璃窗和鱼缸,不知道是在欣赏鱼缸里的鱼,还是在看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他像是看得出了神,连林初时回来了也没有发现。
林初时站在玄关和客厅的交界处,看了聂寒的背影一会儿,先出了声:“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面前的人影好像是稍微僵了一下,而后男人转过身来,看着他。
屋子里还没有开灯,只凭着鱼缸幽淡的蓝色灯光,和外面不时闪过的灯柱的光,他们才能模糊地看见彼此的身影。
但也还是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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