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有个条件。”
流浪汉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你不可以消除我的记忆。”
“没问题。”流浪汉爽快的答应,“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
周雪荣握紧了拳头。流浪汉捧着脸想了一会儿:“只有你记得一切的话,岂不是会破坏游戏的平衡了吗?我可以让你保留记忆,你会记得和徐明朗之间的一切。但是有三个条件。”
“第一,你不能够透露我的身份,也包括你我之间的约定。第二,你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你必须完全遵从这个世界的规则,作为这个世界的一员生活。第三,你不得以任何形式,在任何地点,向他人透露这是个游戏,并且曾参与这个游戏。当然,如果你想要退出的话,我也随时欢迎。”
周雪荣反应了一下,点点头。路灯发出飞蛾嗡鸣的声响,流浪汉展开一个角度夸张的笑容说:“我最喜欢看你们自信的样子。”
头顶突然落下几只飞蛾,坠落在光中,好似不甘的抽搐节肢。流浪汉低头看了看它们,用脚尖拨弄死蛾说:“看,你们多像。”
“不自量力的追逐光芒,却无法逃离死亡的结局,最后怀抱希望死去。”
周雪荣皱眉,他对这些似有深意的话不感兴趣,问道:“为什么是朗哥?”
“当然是因为......他心怀希望的样子蠢得有趣喽。”
流浪汉脚下的黑影与狼人的相重叠,周雪荣闭上了眼。
“嗷呜————”
蓦然,狼人怒吼一声,从周雪荣身上爬起,转头向身后扑去。
只见一只的木凳腿扎在狼人的后脖处,伤口处飚出热血。周雪荣趁机爬起来,只听见于浩怀被步步逼至墙角,紧接着被狼爪锁住喉咙,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狼人拔出凳腿,随手往地上一扔,于浩怀竟从狼人荧绿的眼里看出了属于人的不屑,同时咽喉被扼紧,血液瞬间涌上头,就在于浩怀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一只斧子精准的砍在了狼人的跟腱上。
“嗷——”狼人始料不及,摔倒在地,于浩怀赶在那庞然大物压向自己前,手脚并用爬到了走廊另一边。
他这才看清身侧这个浑身浴血的人是谁,不禁浑身一震,看了看狼人,又看了看周雪荣,一时间难说哪个更令他感到恐惧。
周雪荣提着斧头,向那跪趴在地的狼人走去,一双黑眸在满脸鲜红的衬托下,衬得杀意凌然,但呆板的动作却泄露了他体力不支的事实。
斧刃砸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狼人凭借三条腿躲开,一口咬在斧柄上,用力向后拖拽,周雪荣也寸步不让,一人一狼僵持不下之时,于浩怀飞跑到一旁,捡起了那根凳子腿,把木刺尖锐的一面冲外,照着狼人的天灵盖猛刺过去。
狼人也不傻,立刻松口,转过头把于浩怀撞翻在地,狼身压了上去,一口咬在于浩怀的左胳膊上。
“呃啊啊啊——”,于浩怀痛得大叫,“周雪荣!趁现在!砍它啊!!”
连叫几声,也不见周雪荣有所动作,狼人也是身负重伤,咬合力没了先前的力道,却还是边发出呼噜声,一边甩动头部,让于浩怀痛到快昏过去。
“周雪荣......你......”
被喊着名字的青年静静垂下头,僵直的伫立,双眼已失了神采,一滴血顺着他的发梢坠落,他保持着紧握斧柄的动作,像极了战损后的士兵雕塑,无论于浩怀如何哀求,都无半点反应。
第89章 书院寻尸(10)
于是当徐明朗赶到时,便看到于浩怀被一个浑身长毛的怪物压在地上撕咬,命悬一线,昏黄的灯光下隐约能看见周雪荣背对着他,无动于衷。
他这才知道刚才听到的狼嚎并不是幻听,原来走廊里真的有狼人,苗放和叶嘉雯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一时僵在原地,上前救人又不敢,于浩怀大声喊叫着,生死就在一瞬定夺,徐明朗回头喊:“你们俩别愣着了!厕所在那边儿!”
“啊......那你呢......”叶嘉雯话未说完,徐明朗已跑出老远,他没时间问周雪荣为什么不去帮忙,只想先从他手里拔出斧头,可周雪荣也不知那根筋搭错了,把斧柄扣得很紧,徐明朗只能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拿到了斧子。
狼人的耳朵动了动,警觉的抬起头,徐明朗高悬的斧头的动作被看穿,狼人从于浩怀头上跃起,又照着徐明朗的脸扑过去。
徐明朗早有提防,侧身躲过,一斧头砍在了狼尾椎上。
狼人一下失了平衡,哀嚎着摔在了地上。徐明朗查看了下于浩怀的伤势,脖子和脸都没事,两手却血肉模糊,或许是为了保护脖颈而弃车保帅。
狼人歪斜着身子,仍不死心的扑向徐明朗,他转过头就是一斧子,正劈在了那块秃了毛的脑壳中央,斧刃穿透骨质,**脑髓,顷刻间要了狼人的命。
看到这一幕,于浩怀惊魂未定,坐在地上闭眼喘粗气。
徐明朗心惊胆战的照着狼人头顶又砍了数十下,直到那头都变得稀软,才敢停下来,唯恐尸变。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眼斧子上挂着的红白粘液,在窗台沿上刮了两下,转头递给周雪荣。
周雪荣垂着头,没有接。
徐明朗抬着周雪荣的手,想把斧子交给对方握住,却发现那胳膊是僵着的。
徐明朗意识到事情不对,脑子一下白了,伸出手去摸周雪荣的脸,说话的音调禁不住的颤:“......你怎么了?”
那张脸非常冰冷,触感粘腻,徐明朗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是一片暗红。他这在注意到对方身上那些散发着光泽的不是其他,正是未干涸的血,浸了血的棉絮是暗红色的,打远看和羽绒服混为了一体。
徐明朗视野瞬间模糊,拍打着周雪荣的脸,试图唤醒对方,一面手忙脚乱的给周雪荣扒外套,想要止住伤口。
于浩怀瘫坐在地上,看着徐明朗兵荒马乱的样子,劝道:“别忙了,估计是失血性休克,得补液。”
“......对,得补液,要输血,我该怎么做?”徐明朗看向于浩怀,说话声也拔高了。
于浩怀捂着伤口苦笑:“这里是学校,我们现在出不去,就算能出去,外面能有一个活人吗?徐明朗,接受现实吧,人各有命。”
徐明朗不作理会,搂着周雪荣的腰,想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你累了吧......别站着了,我把那玩意杀了...已经没事了。”他哽咽着,眼泪一阵阵往外涌,感受怀中的重量毫无保留的压在自己身上,然后一同倾倒下去。
徐明朗呆呆的盯着头顶的灯罩,看着飞蛾被困其中,被光热灼烧的无处可逃的模样,心好像失去了所有感觉,一切对他都不重要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明知有危险,为什么不坚持留下来,和周雪荣一起面对?明明周雪荣已经那么累了......再强大的人也不是机器......
各种各样的自责充斥在徐明朗的心里,他想起周雪荣在夜空中烈烈吹起的黑发,决绝跳下摩天轮的背影,偷偷摸索他掌心的小动作,决绝的堵在门前让他先走时说的话,还有那句“你眼里只有他们,那我呢?”
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他可以放弃一切,只要周雪荣能留在他身边。
徐明朗只觉心如刀割,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直到天旋地转了起来。他无法辨别此刻是现实还是噩梦,那些滴在他脖颈上的血,化作尖刀,在他心上陈伤未愈处一刀又一刀的磨,带着似曾相识的懊悔,他恸哭起来。
两个少年人一前一后走着,越靠近厕所,就越能感到一股阴寒。苗放告诉自己别大惊小怪,这只是因为厕所朝南避光,他原先就知道的。
绕过水房,二人站到了厕所门口,苗放刚要走进去,被叶嘉雯一把拉住了。
他回头去看,叶嘉雯披散着头发,额头上全是汗珠,鼻尖和脸蛋上沾着灰,表情却在强忍担忧。
苗放感到自己突然被赐予了勇气,好像在这一秒,他终于成为了让她挂念的那个唯一。他推下女孩的手,改与之相握:“没事的。”
叶嘉雯点点头,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厕所看起来像刚装修好,地面的瓷砖缝还算干净,闪动着晶润的光泽,两人从靠墙第一扇门起,深吸一口,然后推开了门。
什么都没有。
接着是第二扇,苗放鼓足勇气,一脚踹开,却仍是什么都没有。
两人相视一眼,转身看着另一侧的两个隔间。
难不成尸体在这两间里?
苗放示意叶嘉雯往后退,自己踹开了面前的门,可还是干干净净的,里面还是只有一个陶瓷蹲便。苗放慢慢朝最后一扇门走去,上去就是一脚......
还是干干净净。
叶嘉雯困惑道:“......怎么会这样?”
苗放环顾四周,靠墙的一侧挂着四个小便池,尸体总不可能藏在那儿。叶嘉雯急得直打转,现在离天亮越来越近,他们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如果尸体并不在厕所,他们只能重新满看日记找线索。
叶嘉雯冷静下来,说了句“我们去找朗哥拿日记”,一面往厕所外快步走去。直至走廊,她回头一看,却发现苗放没有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