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脚步声已经足够远,于浩怀对周雪荣说:“准备好了吗?”
“不能再好了。”周雪荣说这话的时候,脸却冲着徐明朗。
于浩怀大口换气,用手指比划着“三、二、一”......
门被拉开,于浩怀和周雪荣夺门而出,徐明朗掩着两个小孩往身后跑,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
远传的身影突然转身,手电筒光像疝气大灯一样刺眼,苗放回头去看,却被晃了个正着,直到跑出光束的辐照范围,因光幻视而残留的绿色光斑还是粘在眼底。
与此同时,周雪荣和于浩怀伫立在走廊中,都自知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里,再躲已来不及。周雪荣卸下背包,拿出斧头。随着那身影的逼近,能看出‘他’格外高大,即便隔着一段距离,那身形竟也不比周雪荣矮,可以想象其站在眼前的庞大。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 骚 味,闻上去有点像乡下的那种羊圈。二人还没没弄明白这股气味从哪儿来的,那身影已经离的很近,手电筒光也从二人脸前移开。周雪荣眯起眼,顺着迷彩服向上看,却见那领口以上溢出着灰褐色的毛发, 像皮草制品包裹的颈部以上,竟顶着一张货真价实的狼头。
“嘶——”狼脸俯视二人,做出了一个龇着嗅裂的表情。
更骇人视听的是,狼头张口龇牙,竟吐出了一句人言:“嗬——你们这么晚不睡觉,在走廊干嘛?”
第85章 书院寻尸(6)
于浩怀完全呆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孔武有力的男性躯干上竟会顶着一颗野兽的头,更无法想象这么长的口喙是怎么发出人声的。
就像是邪典片里的狼人撕开银幕,生生闯进了现实,闯进了这栋无人的宿舍楼。
狼头教官咧大了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和猩红如盆般的口腔,从咽喉深处爆发出愤怒的咆哮。
此时再不逃的就是傻子,周雪荣一个下蹲从对方伸出的手臂下钻出,向走廊深处的方向全速狂奔,于浩怀也紧跟上去。
身后传来了狼叫,以及那种四肢动物奔跑时特有的节奏声,不过几秒的便逼近二人,周雪荣甚至能感受到脖颈后的野兽喷息。
于浩怀边跑边问:“现在怎么办!”
“尽头右拐上楼梯。”
距离楼梯口还有不到十米,然而身后的狼人步步紧咬,距离根本拉不开,这样下去,他们就算下楼也是死路一条。
周雪荣做好决断,眼见路就要到尽头,他两条长腿相错迈开,硬生生刹住脚步,一个斜身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斧头挥击出去。
只可惜慢了半拍。
在狼眼敏捷的动态捕捉下,狼人蹬着后肢向上跳跃,使得斧刃贴着他的肚皮擦过去,腰带被应声砍断,露出里面狼毛来。
“操。”
周雪荣骂了句脏,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这一击无论是力度还是速度,都比先前要差得多。
现在已经是第四局,按常理来说他的体力在会在这一轮大幅度缩减,而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死守住,把这一轮撑过去......
走廊里只剩下周雪荣和狼人,于浩怀已不见了踪影,周雪荣的左手边就是楼梯口,但距离太短,逃是来不及了,只能咬牙硬刚。
他与狼人四目紧锁,确保自己足够有威慑力,然后慢慢挪动脚步,想要调换位置,摆脱背靠墙角的困境。
只可惜狼教官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狼”,他会说话,会像人类一样思考,他没有给周雪荣喘息的机会,因为他能嗅到人类身上的疲倦......
“嗷呜——”狼教官狂吼一声,腥臭味像狂风般倾泻而出,上肢扑向了周雪荣。
周雪荣被推搡在地,后脑勺狠狠撞向水泥地,却没忘了把斧子横在眼前,及时挡住下一秒的血盆大口。
狼牙紧咬斧柄不放,喉头涌动捕猎者的呜咽声,口水顺着牙缝滴落下来,周雪荣奋力推拉,却换来狼人更兴奋的反应。
典型的犬科动物。
周雪荣思索着把斧子当骨棒扔出去,能够吸引对方的几率有多大时,整个身子却忽然凌空,紧接着整个人就被甩飞了出去。
他以背抢地,棉衣被粗粝的水泥面磨花,露出里面的棉花,他闷哼一声,无视背肌传来撕裂的痛楚,用斧头撑着站了起来。
狼教官的迷彩服被撑得爆开,竖立的灰毛证明他有多愤怒,他四脚着地打转,绿眼放射着荧光:“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周雪荣提斧冷笑:“先掂量掂量你自己吧。”
“嗷——呜——”狼教官嗥叫一声,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抖动,向走廊另一头扑了过去。
“你们听到了吗?好像是狼叫?”
徐明朗停下手上的动作,想要从空气中辨别声音的来源。
同一洗手间内,苗放和叶嘉雯谁都没说话,只是打开一扇又一扇门,一刻也不停地翻找着水箱,乃至垃圾桶。
最后一道门内也被搜了个干净,却连一张用过的手纸都没发现。
叶嘉雯急忙道:“朗哥,哪儿都找不着日记......”
苗放狠狠一跺脚:“妈的!日记散布的一点规律都没有啊!”
徐明朗才将思绪收回,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担心周雪荣,如果还有什么是他能为周雪荣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日记,拼出真相,找到伍常德的尸骸。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半小时。
他稳住两人的情绪,自己也在调整思路,除了被多次提到的“厕所”之外,还有没有没被搜查的地方。
他突然问苗放:“你之前提到过的训练室在哪儿?”
苗放眼里突然有了光:“在顶楼!”
“我们走。”
与其他楼层不同,顶楼的大门被合了起来,三人看到心头都是一紧,徐明朗赶忙跑上前,门一踹就开了。
打开了第一间房门,扑面一股浓重的霉味,满屋对着扎成捆的教材,铁柜子上布满灰尘,里面放着简单的教案工具,几人费尽周折,把山堆一样的书搬开,想要在地面上找到一两页日记,却一无所获,他们顾不上抱怨,便匆匆赶往下一间。
门一打开,徐明朗怀疑自己穿越到国 共内 战时期,房间面积很大,墙上装饰着吸音棉,周围摆放着些篮球收纳筐,还有些呼啦圈,乍一看和学校篮球馆器械室没什么两样,只要来人可以忽略房间中央摆着的巨大跷跷板。
与其说是跷跷板,用巨大化T型尺形容更恰当。
那是一个纯木制的杠杆器,狭长而厚的木板横在徐明朗的眉上的位置,中间穿过一个金属轴,然后架在支柱上。
而那木板的两端,各嵌着一个套索。麻绳套内圈染着暗色的体液,下方部分尤其毛躁,应该是被无数次撕扯过的痕迹。
苗放张大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刑具,眼泪“唰—”地流下来。
他知道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却没有一次亲眼看到过,甚至伍常德和他提到这个东西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点笑意,可他一次都没想过,伍常德是亲自体验过才会知道,那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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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刚来培英书院的第一周,除了上课出操之外,他拒绝交流,拒绝进食,以此表达自己的立场,然后终于在第三天顶不住了。
空腹根本无法支撑每日高强度的训练,书院更是见惯了学生的各种花招,和那些割腕被拦下、喝洗剂被当众洗胃的比起来,绝食实在太小儿科。
午休过后,苗放躺在床上,感觉胃里像有一团火,他怀疑自己就快死了,回想妈妈送他入校时决绝的背影,还有自己被囚禁小黑屋时,说过的那些下贱的讨饶话,他能感受到尊严在一点点湮灭,而更令人羞愧的是,他的死法竟是活活饿死的。
门突然打开,苗放却一动不动,心想要是教官查寝,就让他被活活打死好了。
然而来人却是伍常德。
他往床上一座,开始啃手里的苹果。那多汁清脆的每一口,在苗放听来都是煎熬,以及那股果实的清香,让他很没出息的吞起口水。
“怎么还哭上了?”伍常德边啃苹果,边斜眼瞅苗放,对于娱乐生活极度匮乏的他们来说,看新生崩溃也算一种课余放松。
苗放的崩溃里混杂了一些愤怒,他心想要是伍常德再多说一句,他不介意在临死前拉个垫背的。
但伍常德没有。他把苹果放在床头,学着和苗放一样平躺,很生硬的起了个话头:“真正可怕的你还没见过呢,新生。”
苗放没搭理他。
“这所书院的终极武器是一个跷跷板,当然,不是小孩玩的那种。是那种把俩人脖子拴进去,你垫着脚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勒死的。”
苗放一心只想让对方闭嘴。
“和这个相比,小黑屋都算不上残忍。你知道这个玩意儿最让人煎熬的是什么吗?”
他自言自语道:“你不得不感受时间流逝,双腿慢慢麻痹,看着那些人站在你面前,看着那些你最恨的人,凝视着你最狼狈的样子。”
“但是在那种局面下,面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当你发现再垫不住脚的时候,就会想放松下来,但脚跟接触地面的代价,就是脖子被卡紧,你会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