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怀眯起了眼。
“等下。”徐明朗一直没说话,再一抬头,语气焦急,“叫上所有人,我们现在就要走!”
几人这才发觉,走廊的宽度竟减少成了之前的一半!也就是说,在他们说话的这一两分钟里,墙体就压缩了快一米。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往各自的住处拿东西,苗放和叶嘉雯也听到了刚才的讨论,已经在忙着收拾东西,赵东祥也一点不含糊,端着半盆鸡蛋说是要留着路上吃。
徐明朗没什么东西好拿,帮着周雪荣往双肩包里塞挂面和剩下的蔬菜,虽然他们没有条件烹饪,但谁知道之后会不会有机会吃东西,一旦遭遇体力不支的情况,只能用这些裹腹了。
走廊里传来叶嘉雯的呼声:“你们快点!再晚了走廊就挤没了!”
徐明朗心里骂了一句,放下东西,打开门一看。嚯,外面只剩一只胳膊的宽度了。
“别忙了,先离开要紧。”
周雪荣把包背上,对徐明朗说:“哥,搭把手。”
徐明朗回头一看,周雪荣正往身上扛着煤气罐,他连忙过去把双肩包从周雪荣身上卸下来,背在自己身上。
打开门,两人前后出去,走廊的空间只够侧身移动。他们合力调转煤气罐的朝向,然后挤了出去。
面馆外,其余人已经上车了,后备箱大敞着,里面有一台小太阳。几人见周雪荣扛着个煤气罐子,都上来搭把手,询问为什么带上它。
“既然我们是被下了逐客令的,说明旅途还没有结束,有了这个,算是有了一个底牌。”
徐明朗想到在夏日王国时,他曾想过去餐厅找到煤气罐之类的引爆物,却发现整个餐饮区都成为了园内消失的版块,这也就恰好说明,他们所能接触到的物资其实都受到了严密的规划。
他们已经在面馆里得到了充足的睡眠、食物,以及一个可引燃的煤气罐,这是不是说明,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考验更难呢?
尽管这些都是徐明朗的猜测,却令他倍感压力。所有人都坐回了车上,驾驶座上的是于浩怀,他并没有发动面包车,而是问:“同意现在出发的有几个?”
邻座的几个面面相觑,没人讲话。
“我同意。”周雪荣说。
叶嘉雯回头看了看徐明朗。
徐明朗沉思几秒说:“那算我一个。”
其余人默不作声,估计都不想冒风险,再加上天色已晚,地面积雪严重,要是路上遇到点什么,免不了像之前似的大动干戈。
一次又一次的离奇事件,让他们对危险的前调格外敏锐。
徐明朗当然能理解这种心情,可理性提醒他,在这个世界里,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可能安全。
“我们现在待在这儿也是提心吊胆,无论在哪儿都不可能绝对安全,刚才的面馆就是个例子,我担心我们执意待在车里,一会儿还会发生什么,让我们不得不离开。”
赵东祥不住地叹气,整个车厢的气氛更压抑了。
于浩怀却难得同意了徐明朗的观点:“我同意。既然明知逃不过,就没必要冒不必要的风险了。现在三比三,可以走了吗?”说罢发动车子。
苗放不满道:“你也说了三比三,怎么你站哪边儿就听哪边儿的?你谁啊?”
于浩怀不予理睬,苗放朝前面座椅背踹了一脚,被叶嘉雯按住了胳膊。
“我不是说不想走,但我就是不认这个理儿,他凭什么啊......”
苗放还跟个机关枪似的,赵东祥却突然说:“我也同意。”
这下不光是徐明朗,就连周雪荣也抬了抬眉毛。
“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明白,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只有走下去,无论结局是什么,都只能接受,这就是人生,就是命。”赵东祥一脸严肃,表现出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一面,“有些事,要么你没做过,一旦做了,就得承受后果。当我看见曹静那个样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所有人都和她一样,自己的劫,得自己渡。”
面包车车速缓慢,一路碾压新雪。满车的人都没有困意,或许是因为害怕,又或是刚才赵东祥的一番肺腑之言让他们想到了自己。
徐明朗现在很疑惑,赵东祥究竟做了些什么,才能让他这样一个惜身爱命的人“认命”。他猜了几种可能性,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人心隔肚皮,有些事只要别人不说,你一辈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他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他自己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他人和自己的事,更没见过那个什么“流浪汉”。
过了会儿,赵东祥开始分剩余的鸡蛋,他自己吃完一个,一面剥鸡蛋皮喂给于浩怀。于浩怀眉头紧锁,把头偏到一边。
赵东祥还以为于浩怀嫌弃自己,也不讨嫌,刚把蛋放回盆里,就听见于浩怀说了一句:“车快没油了,得找个加油站。”
“这就没油了?这荒郊野岭乌漆嘛黑的,上哪儿找加油站啊!”
苗放提议说:“也不一定要加油站吧,五金店也行啊,有卖柴油的吧。”
徐明朗不禁扶额,这孩子到底在家宅了多久啊......
于浩怀说:“孩子,五金店不卖柴油,犯法。”
苗放却不在意这话里的嘲讽,突发奇想的说:“那要么咱可以找辆路边的车,什么车都行,咱偷点油出来。”
于浩怀摇摇头,压根懒得回。
徐明朗说:“先不说这是犯法,偷油不仅需要技术,还需要工具,我们什么都没有,还是乖乖找加油站吧。”
面包车改为高挡低速行驶,尽可能的节省耗油,一车人都打起精神看着窗外,试图在暗夜里找到加油站的踪迹。
“那个是不是加油站。”叶嘉雯突然说。
周雪荣和叶嘉雯是同一朝向的,闻言也仔细看了会儿,对于浩怀说:“前面小路往右拐。”
打轮右转,前面有一个小土坡,旁边确实有有个加油站,但绝不是正规的,因为它的规模实在是太小了。车子开近了,发现油箱只有两个,但现在的情况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于浩怀和赵东祥先后下车,在车灯的微光下找到93号油桶,拿着油枪往阀里塞。
“咦?奇怪了。”
“怎么了?”
“这桶里没油啊。”
于浩怀不信,拿过油枪,端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没油。没办法,只好换0号油枪试试了。
赵东祥问:“这把怎么样?”
于浩怀用了一会儿,点点头。
赵东祥松了口气。
坐回车上,把车子调头,接着向市区方向行驶。于浩怀明显感觉到油门踩下去脚感发肉,但仪表盘上显示出油已满的图案还是令他感觉到安全感,即使是柴油也比没油要好。
眼下的危机暂时解决,车子已经下了高速,行驶到类似郊区的位置,两边的路灯也渐渐多了起来。
徐明朗和前座的两个人一样完全没了困意,把脸贴在玻璃上观察四周。人就是这样奇妙的动物,即便知道所处的世界如此虚假,根本没有安全可言,但知道离自己熟悉的安全区越来越近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安全。
车灯的照明范围内能看到被雪覆盖的土路,两边到处是杂草,偶尔有零散的平房。在路灯微弱的照拂下,要开车离开这个羊肠小道,需要良好的记忆力和专注力,不然很可能迷失方向。
叶嘉雯表达出自己的担忧,于浩怀很肯定的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滨海人,郊区这条路在以前出差时常走,绝不会弄错。
顺着窄路,车又开了会儿,沿途能看到被铁网隔开的低端住宅区,于浩怀说:“没走错,我记得这儿,再往前开就是七院,绕过去后面有条路通市里,错不了。”
“七院是什么?”叶嘉雯问。
苗放露出一脸“你是滨海人吗”的表情,但还是细心解释说:“就我小时候,家里人总拿七院吓唬我,说是关疯子的地方,我要是再皮就把我也关进去。当时七院还没搬这儿,在南广区莲华路那块,我当时上小学,每天等车都能看到七院,一度是我噩梦。”
“精神病院?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叶嘉雯立刻联想到之前,吓得背都挺直了。
“苗放吓你呢,精神病院是二院,七院是普通医院。”徐明朗说。
“我也是上初中才知道的,”苗放连忙否认,“我没要吓你啊,听他瞎说。”
徐明朗笑笑,扭头看周雪荣。周雪荣一路不说话,总给他不安的感觉。
“哎,问问你啊。等回去了,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周雪荣有点心不在焉,他搓着手指说:“我不知道......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就现在想,随便什么。”
“那......我能请你去我家坐吗?”周雪荣试探着看向徐明朗,“我家就在你家隔壁。”
徐明朗愣了下,笑笑说:“行啊,做这么久邻居了也没互相串个门什么的。对了,你上次不是说你干雕塑的吗,有机会给我看看。”
“嗯。”
车突然减速。
于浩怀的一句话,直接把刚才那点轻松的气氛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