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喜欢的。”周唯赢说,“哪怕是天仙,到最后不也得是柴米油盐地过日子么。所以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也没什么用。”
方浣问:“你这种没要求的人跟要求很多的人有什么区别?那我问你,是你想找一个你喜欢的,还是喜欢你的?”
周唯赢扭过头来不耐烦地说:“方浣,也就你这么大的小孩儿会成天到晚把喜不喜欢放在嘴边,这个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喜不喜欢啊?”
方浣动了动嘴,很想反驳周唯赢,可是找不准角度。他是很典型的关心则乱,以前不喜欢周唯赢的时候撒泼打滚不要脸的事情简直就是信手捏来,现在喜欢周唯赢了,就很怕自己多一句少一句都会被对方嫌弃,把握不好分寸感。
无论那样的感情是否会被回应,方浣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置于卑微的角落中。
“……我也没有很小很幼稚吧。”方浣自言自语地说,“我也可以给我的很多粉丝当叔叔了。”
周唯赢问:“你怎么不给他们当姨?”
方浣嘟囔:“因为他们没有姨夫。”
“你最近怎么这么恨嫁?”周唯赢挑眉,“谈恋爱谈得不顺?那个谁对你不好?”
“分了,你不知道?”方浣意外。
周唯赢也很意外,他好像这段时间没断网断电吧?之前还在方浣家里看到江雪松你侬我侬,怎么没过多久就分了?他对于方浣的混乱情史有点不敢恭维,不知道方浣这样晃荡到什么时候能是个头,说:“既然谈恋爱就认真谈,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跟闹着玩有什么区别?”
“难道你的感情经营的很成功么?”方浣说,“干嘛教训我?”
“我……”周唯赢被方浣噎了一下说不下去。他虽然不擅长经营感情,但如果不是他前妻提出离婚,他绝对可以履行婚姻的誓词,不管贫穷还是富有,绝对忠贞地陪着对方走到生命的尽头。
“你在听什么?”方浣用下巴指了一下周唯赢手里的耳机。周唯赢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说:“播放器里随便放的。”
方浣说:“我也想听。”
周唯赢把一个耳机递给了方浣,耳机的旋律很轻快,有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在唱:总有一天我会离开你,总有一天我会抛弃你,总有一天我会伤害你,伤害你……
抵达之后又转乘汽车,下午时才到了他们这次的拍摄地。感觉不像是什么有名的江南水乡,一条小河在镇中穿梭而过,出镇之后变得宽广了许多,周遭是仿佛完全没怎么开发过的芦苇荡。
周唯赢虽然不知道方浣在棚里拍的照片是什么样的,但他感觉这种生活气息跟方浣一点都不搭调,也不理解为什么方浣会选择这里。
他们入住在一家民宿里,小院儿是典型的江南建筑,被方浣整租了下来。今日旅途劳累,大家分好房间之后各自活动休息,不做其他工作。这世界上没方浣这么好说话的金主,Sam心中非常感动,和助理出去溜达了一圈,提了一兜子冰棍儿回来。
小院儿里什么都有,镇子里也什么都有,俞辉出去买了菜回来给大家做饭。饭桌就支在了院子里,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这里远离网络远离无用社交,电视都懒得开,无聊了就抬头看天,天上的星星清晰可见,能够让人逃离一切烦恼。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么?”方浣放下筷子问。
大家都投来疑问的目光。
方浣说:“我就是想找一个跟我生活的环境不一样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小地方。这不就是大多数人的生活么?”
Sam问:“那这是你的目标客群么?”
“不是。”方浣说,“我只是想表达。”归根结底他带着点艺术家的气质,所有出自他手的东西都是一种表达。对于生活的态度,对于审美的态度,对于世界的态度,它们对于方浣来说没有什么复杂,简单截说,就是此时此刻他的所想所做,也许明天他就又会换一种想法。
次日一大早,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Sam出去拍照。
夏天的南方闷热潮湿,方浣的头发长长了许多,来之前只是做了简单的修剪,发丝还没有长过他的脖子,有些被汗打湿了,贴在了脸上。他用自己的眼影盘画了淡妆,走在这个闭塞的小镇里还是会被投以异样的眼神,但是他也不太在乎。
Sam喜欢他高傲地走过各种眼神时的样子,那种对比和反差很强烈,两个人走走拍拍,就跟记日记一样,上午就过了一半。
“Sam,你有多久没写生过了?”方浣问。
“很久了吧。”Sam又认真想了一下,“真的很久了,当摄影师是用镜头来记录感受,很久没动过笔了。”
方浣说:“其实我也是,在这种地方就有点想画画了,你看,河边的老奶奶仿佛可以一坐坐一天,除了阳光,这里什么都不会变,慢得足够用笔可以捕捉。”
Sam问:“你画的怎么样?”
“还行。”方浣说,“专业考试的时候中流水平吧。”
“试试?”Sam从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个本子和两支笔,两个人分了,坐在河边画自己看到的一切。Sam的强项是构图,但是手头功夫其实很一般。他觉得方浣口中的“中流”应该跟自己差不多,毕竟两个人不是学纯造型的。他瞥了一眼方浣的画纸,结果被方浣惊了。
方浣画得很认真,他不想打扰方浣,朝着方浣画的位置看过去,看到了周唯赢和俞辉。
对面是个副食店,俞辉出来买东西时碰到了周唯赢,周唯赢无所事事就跟着来了,只有褚勋在睡懒觉。周唯赢对买吃的不太擅长,就靠在外面的木门上等俞辉,时不时地伸着脖子往里看一看,一会儿准备帮俞辉提东西。
方浣把对面一条街都潦草地画了下来,自然也看到了周唯赢。只是他在本来周唯赢站的位置那里画了一只黑色的柴犬,还在柴犬的耳朵上别了一朵小花。
画完之后,方浣自己都笑了。
周唯赢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扭过头来,也看到了河对岸的方浣,他比了口型,问方浣他们怎么在这里,方浣只是跟他摇了摇头,站起来拍拍屁股揽着Sam走了。
但刚刚方浣笑的那一幕,被Sam用相机拍了下来。他觉得那会儿方浣特别好看,跟以往那种妖艳疏离的形象完全不同,是真实而亲近的,眼睛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们中午回去吃饭,下午等快日落时才集体出动去拍夕阳。
方浣给褚勋上了妆,两个人在外景拍摄时耗费极大体力,褚勋怕热,没他事儿的时候就像条死狗一样瘫在一边。
俞辉给他准备了冰袋和冰水,等褚勋空下来,就把水递给褚勋,说:“你喝口水吧。”
褚勋摇头说:“我不渴。”
“今天出汗太多了,只是你觉得不渴。”俞辉好像哄着褚勋一样说,“喝两口吧。”
褚勋这才坐下来喝水,俞辉拿着小电扇对着褚勋吹。方浣休息时看着俞辉对褚勋的殷勤样儿就有点羡慕嫉妒恨,曾几何时他想这么使唤周唯赢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他犯懒不想走路,让周唯赢抱着他也可以,只是现在一切都成了奢求。
他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周唯赢人。
“周叔叔呢?”方浣问。
“啊?”俞辉也找了一圈儿,“刚刚还在呢,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褚勋说:“是不是嫌热找地方吹空调去了?”
Sam说:“很有可能。”
“才不是这样呢!”方浣说,“周叔叔对工作很认真的。”
褚勋说:“但这可不是他的工作。”
方浣被褚勋这么顶了一句,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就这么尴尬地站着,没想到周唯赢提着一个塑料袋趿拉着人字拖回来了。
“你们拍完了?”周唯赢看大家都闲着,把自己的袋子提起来,“正好,我看那边儿小卖部有卖棒冰的,来点?”
方浣第一个颠儿颠儿地跑过去,特别捧场。周唯赢把整袋装的棒冰拆了出来,问:“你要什么味儿的?”
“橘子吧。”方浣低头看着周唯赢手里的袋子,“有么?”
“有。”周唯赢把棒冰递给了方浣,方浣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拆,就用牙齿去咬。周唯赢叹气:“哎,笨不笨啊?拿来。”他一个虎口夺食把方浣的棒冰抢了过来,双手一扭,棒冰被从中间拧成了两段,“拿着。”
“谢谢周叔叔。”方浣手里各举着一根棒冰,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被老师发零食。
褚勋打趣说:“周叔叔,我也要。”然后他用胳膊碰了碰俞辉,俞辉立刻扭头举手说:“我也要!”后面还补了一句,“周叔叔。”
“喂!”周唯赢对这样的瞎起哄感到非常羞耻。
“怎么了?”褚勋说,“我也比你小很多啊,为什么我不可以叫?难道只有浣浣可以叫么?他有什么特别的?”他半靠在椅背上,好像热得没什么说话的力气,态度懒散,话也说得随便不走心。
但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周唯赢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褚勋,方浣就跟摸了电门一样,跺脚说:“哥,你瞎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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