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错愕。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身,雨幕层层叠加,厚重得如同一层纱布,一眼望去尽是连成线条一般的雨珠,来路已经看不清楚。
山脚下,乔真暴跳如雷,这个女人不再保持体面与矜持,她像只发狂的狮子,斥责的声音穿过厚重的雨幕震得人的耳膜嗡嗡响,脸上的表情凶恶地像是要把人生吞了。
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任由她骂着,连施磊也是一言不发,满脸焦急。
乔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的脸上都是雨水,妆容尽花,她的气势凌厉,表情凶狠,手指指着天,“你们给我看着这个天气,夏黎初出事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乔真知道自己该冷静,可是她根本冷静不了。夏黎初和晴晴这么大两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这要他们怎么冷静?
陪同苏若几人下山的工作人员嘴唇死死闭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是抵达目的地才发现身后跟着的人不见了,那时大家都没当回事,以为夏黎初和晴晴打转回了小树林。结果没想到清点人数时,却少了两个人。
施磊脸色也很不好看,夏黎初已经在剧组出了一次大事,而这一次出事却完全是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职。
雨下得那样大,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中情况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复杂,而随着大雨而来或许还有泥石流这样可怕的灾害。
说句难听的,在山里多待一分钟,生命危险就会多一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在情况复杂的山中寻找两个人,若是不依靠专业人员,仅凭着村民和工作人员去寻找,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剧组选择寻求警方的帮助,雨依旧很大,乔真执意不肯离开,施磊也不可能离开,气氛一时间变得格外沉闷,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海市突然下起了大雨,然而这并不会影响一场华丽舞会的如期进行。衣香鬓影西装革履,男男女女端着一杯红酒穿插期间,偶尔对视,流转着暧昧不明的无形波动。
徐家的继承人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话题与视线的中心。
徐卓晏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额间的碎发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他的五官深邃俊美,如同展馆中最精美的雕塑,气质冷峻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刀。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优雅知性的美丽女士,是刚从旧金山回来的于文曼。
再次送走一位夫人和小姐,于文曼轻轻拍打了一下徐卓晏的手臂,小声提醒道:“你能不能有个表情?既然答应了我,那就好好表现。”
徐卓晏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我是答应了,但你没有说过是现在就开始。”
于文曼有些生气,她想要说什么,但一触及到徐卓晏眼底的强烈抵触时便闭了嘴。
宴会进入尾声已快要十点,徐卓晏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如果不是于文曼,他今天根本不会来这里。
于文曼回海市很少会回老宅住,而徐卓晏最近都是住在老宅,于是两人在酒店门口便互相告别,而后乘坐不同的车辆离开。
徐卓晏闭眼靠在座椅上,耳边是雨珠打在窗户上的声音。他半睁开眼,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也不知道夏黎初是否回了消息。
徐卓晏松开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而后从口袋中拿出手机解锁,首先跃入眼中的是二三十个来自不同人的未接电话,最多的是梁语,其次是周秘书。
徐卓晏心头很狠一跳,深吸一口气才选择回拨了梁语的号码。
已经是凌晨两点,雨势渐小,在强降雨的影响下,在这座大山已经监测到好几处山体滑坡。
乔真等人暂时待在了附近的一户村民家中。
桌上是热腾腾的大麦茶,然而每一个人都无心去碰那杯茶。
警方留下了两位工作人员陪乔真,不多时,他们的通讯器响起,待他们说话,乔真立即激动地询问着结果,梁语则要冷静许多,按着她的肩膀让情绪稍微和缓些。
警员安抚着乔真,“还没有找到,不过有一个好消息,发生山体滑坡的几个地方都没有人员伤亡。”
夜晚的山林寂静无声,晴晴红着一双眼睛努力地支撑着双眸微闭的夏黎初向前行走,她怕夏黎初彻底睡过去,便一直在跟他说话,“夏哥,我们再坚持一下,等会儿等雨小了,手机就有信号了,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夏黎初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大概是感受到了女孩子的担心与焦急,他撑起眼皮,几乎是用气音在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饿了半天了,我们先吃点东西。”
两人意识到走错路后试图按照原路返回,却没想回到原点后又有几条岔路,他们寻着记忆走了一段,很快就被复杂的地势困住,事情的指向性很强,两人从最初走的路就是错的。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夏黎初被冻得起了高烧,脑子变得昏昏沉沉。夜色降临,山中能见度实在太低,他一脚踩空,若不是晴晴扯着他,怕是要滚下去,但这样也还是在腿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两人找到了一块石头,勉强算是一个能够坐的地方。
夏黎初努力撑着眼皮,从背包中摸出两个面包,将其中一个塞到了晴晴手中,他扯了扯嘴角安慰正哭得伤心的小姑娘,“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先吃东西,才有力气继续走路。”
其实夏黎初也蛮想哭的,太疼了,他对徐卓晏的渴求也达到了一个极点。
夏黎初闭了闭眼,脸色青白,身体忍不住颤抖,生理上的脆弱使他连续紧绷的神经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将倾泻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周五的更新哦~下一更明晚见
第27章
夜幕黑沉沉地压着这片土地,细密的雨点冲刷着山林树木,深秋的雨夜泛着冻到人骨子里的寒凉。几辆警车以及一辆黑色的路虎正在盘曲的山路上行驶。
路虎后排坐着一个通身散发着凌厉气息的男人,他神情冷峻,一双黑眸如墨一般,里面是化不开的冰冷,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刀枪不入的机器,唯有从他错乱的呼吸中才能捕捉到这幅皮囊下的破绽。
徐卓晏望向窗外,只一眼就像是触及到了什么不愿去想的事情一般,立即扭过了头,脸色越发差了起来。
凌晨三点,乔真眼神空茫地看着手中的茶杯,警方依旧没有进展,夏黎初与晴晴的手机依旧没有信号,这次暴雨来得凶猛,又有好几处发生了小规模的山体滑坡。
一片寂静中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农户厚重的大门再度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率先推门而入,他额间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裤筒与皮鞋上溅满了泥点。
“人呢?”这是徐卓晏面对着一屋子人说出的第一句话,面色阴沉,语气森寒,他锐利的目光掠过一个又一个人,心头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
徐卓晏朝着里面走去,他走到乔真与施磊面前,目光冰冷,仿若一把没有感情的刀,“人呢?”
气氛格外凝滞。乔真看见了徐卓晏,好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她的内心亦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开口时才发现声音已经如此沙哑,“还没有消息。”
即便在车上时就有源源不断的消息传来,但徐卓晏仍旧抱着一丝侥幸,万一在他从车上走到这里的时间里就有了好消息传来呢?
梁语从未见过徐卓晏这样失态过,这个时候不能所有人都乱了阵脚,她站起身,顶着徐卓晏毫无感情的眼神做了一个详细的汇报。
徐卓晏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可现实就是他的心、他的思绪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他只要一想到夏黎初或许正在这座大山的某一处正受着苦就无法保持冷静。
夏黎初那样怕黑又畏寒,还生着病,他娇气得要命,打个针吃口药都要让人哄,怎么可能会受得了这样恶劣的天气?
警力再度增加,徐卓晏甚至动用强大的关系网调动了直升机。
周秘书和梁语在徐卓晏跟前待得最久,他们的职责便是时刻保持冷静,作出最有利于徐卓晏的决定,可在徐卓晏要跟着警方一同上山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拦着徐卓晏。
夏黎初和晴晴的境况很不好,女孩子体弱,偏偏夏黎初也正在病重。两人求生意识强烈,但耐不住身体不争气。
晴晴状况要比夏黎初好许多,她撑着伞,让夏黎初靠在自己肩膀上,打着哆嗦跟夏黎初讲话,让他别睡着了。
素白的衣摆沾满了泥土,还有一片浓重的深褐色,散发着让人不安的血腥味。夏黎初的意识昏昏沉沉,一时在梦里,一时在现实。梦里现实都没有一个叫做徐卓晏的人。
“晴晴,”夏黎初说话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还是没有信号吗?”
“没有,”晴晴握着夏黎初的手想要替他取暖,然而无济于事,小姑娘若不是心理素质良好,恐怕现在已经不知道东南西北,她冷静下来,小声说,“但肯定会有的,等会儿就天亮了,他们肯定会找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