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执就着水把药吃了,对徐升说“谢谢”,跟他开玩笑问:“这是生日特权吗?”
徐升顿了顿,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在汤执身旁不远地地方坐了下来,看样子好像并不准备走。
汤执握着杯子,又喝了几口,忽然听见徐升说:“本来今天想带你再去一次海洋馆,然后吃饭。”
汤执侧过脸,看了徐升一眼。徐升没有看他,简直像在不好意思一样。
“但是我们不是下午两点要回溪城吗。”汤执如实问。
他把徐升的行程背得比自己的生日熟很多,如果不是徐可渝提醒,今年他也不会记得生日。
“行程可以改,”徐升说,然后看看汤执,就像很认真地说,“不过你发烧了。”
汤执突然不太想看徐升的眼睛,因此移开目光,“嗯”了一声,对徐升说:“还是不要改行程了。”
他昨天去过海洋馆,今天不想再去,以后去的话,实际上也不是很想和徐升一起逛。
汤执觉得自己不需要走贵宾通道,身体好的时候一个人随便看看逛逛就好了。
而且比起滨港,汤执更喜欢溪城。溪城有高大的树木,许多绿色植被,像银子和黑水晶一样翻腾着穿越城市的运河,舒适的社区,没有不好的回忆。
如果席曼香出狱了,汤执想和她移居到溪城,先带她去看看。
滨港原本也不是席曼香的家,汤执知道她也不喜欢滨港。
想到这里,汤执又问徐升:“徐总,我上午可不可以再去看一下我妈?”
徐升点头了,汤执便终于觉得生日有时也是好的。
奇怪的是,汤执去医院,徐升也上车了。
两人在车上怪异地相处。
徐升要汤执坐在后面,手持一个额温计,给汤执测体温。
他给汤执测体温时,上身微微侧过来,靠向汤执,眼神很严肃。汤执看着徐升的下巴,脑海里秘密地闪过昨晚看到的徐升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里的徐升年纪可能还很小,双颊甚至有点婴儿肥,眼神特别骄傲,和现在很不一样。
汤执听到额头上的温度计发出“滴”的一声。
徐升拿过去看,汤执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徐升的脸颊,徐升抬头,微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汤执对他笑了一下,徐升又愣了愣,像是下意识对汤执说:“三十八度二。”
下一秒,他伸手把和前座间的隔板按起来了,然后低头,很温柔地啄吻了汤执的嘴唇。
就像特别调皮的小男孩抚摸很小的、很脆弱的小宠物一样,徐升看起来有点小心地摸了汤执的脸,对汤执说“乖”。
汤执在医院楼上,他妈妈的病房里待了半个小时,他妈妈状态已经很稳定了,不过在睡觉,汤执没有吵醒她。
他很高兴地、大脑空空地在医院度过了像生日礼物一样的半小时,回到车里,收到了一束很多年前流行过的草莓做成的花。
第41章
汤执抱着徐升送他的花束,车厢里充满草莓的甜味。
草莓香压过了车里所有香水和皮质气味,像从汤执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汤执低头看着草莓,问徐升:“能直接吃吗?”
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柔软地垂在额前。
“不知道。”徐升简单地回答。
汤执说“哦”,抬起一只手,碰了碰其中一颗草莓,自言自语似的说:“应该要洗。”
“我可不可以带到溪城。”汤执问徐升。
徐升说可以,汤执就把花束放到了地毯上,伸手摸了摸最顶端那一颗,看上去很喜欢的样子。
徐升再次替汤执量了体温,这次是三十七度八,略有下降。
汤执看看他,露出像讨好又不会令人讨厌的笑容:“药效这么好,不用去看病了。”
汤执露出这类笑容时看上去很熟练,好像他总是这么笑,已经习惯了。他上班时用笑容讨好顾客挣业绩,现在讨好徐升,却只是单纯因为不想看医生。
时候不早了,他们从医院直接去机场,在通往机场的路上,徐升接到了来自徐谨的电话。
他等这通电话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过因为汤执闭眼在休息,他接电话的声音放轻了一些。
徐谨在那头问候他近况,说舅甥两人很久没有好好聊过了,想在徐升去溪城前和他见一面。
徐升早知徐谨会找到自己,没有立刻回答,让徐谨稍等了片刻,而后告诉他,自己在去机场的路上了,刚才和助理确认过,最近确实没有空和他见面,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在电话里说。
自然地对徐谨说没发生过的事时,徐升留意着汤执的脸。汤执或许睡着了,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变。
车窗外乌云密布,云压在海港上方,几乎和灰蓝色的海面融在一起。
而汤执的面颊在暗得几近阴沉的车厢里,看上去十分白皙和柔软,散发人体体温的温暖,因为有一点发烧,体温比普通人高一些。
徐升看着汤执的脸放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徐谨说话。
徐谨铺垫了许多,问了不少试探的问题,期间还吹嘘了自己的人脉和投资,最后提起徐升港口的经营情况,能不能从港口的账上转一笔钱借给他,保证三天就还。
他言谈间还算从容,不过按徐升的了解,留给他筹款的时间并不充裕了。
徐升清楚,徐谨从未将徐升当作过他的竞争对手,认为徐鹤甫的继承人除他外并无另选。因为虽然徐升和徐鹤甫走得近,徐鹤甫也交了一些重要的产业给徐升,却没有在公开场合介绍过他。
现在徐茵的身体不行了,在徐谨和其他徐家人眼中,比起外孙,徐升便更像徐鹤甫的一名得力助手,或者一位员工了。
徐升的港口现金收入多,流动快,只要做得隐蔽,还入及时,没那么容易看出来,这也是徐谨来找徐升借款的原因。
听完徐谨要的金额,徐升晾了他一会儿。
在沉默时,徐升有点无聊,所以伸出手去,碰了一下汤执的脸。
他自己都觉得愚蠢,幸好汤执没有醒来。
徐谨以为徐升正在为难,便再保证了一次,说自己知道金额有点大,不过一定会准时归还,徐升又静了一会儿,对徐谨道:“舅舅,我直接把钱给你,好像没什么保障。”
“不如这样,”徐升慢吞吞地说,“你抵点东西在我这里。”
徐谨顿了几秒,问他:“你要什么?”
既然徐谨自己问了,徐升便也开口跟徐谨讨了他想要的东西,徐谨从他大外婆那里继承的私人公司。
徐谨听完,一声不吭地把徐升电话挂了。
徐升没有生气,耐性很好地等了片刻,当车开到市中心,徐谨又打来了电话。
“怎么抵?”他像强压着怒气,问徐升。
徐升也并不想笑,他把汤执的手握在手心里,平静地告诉徐谨,他尽力为舅舅空出了两小时,可以带抵押合同和律师去徐谨公司,他们速战速决,尽量赶在徐升去溪城前,把合同签了。
挂下电话,徐升让司机转向。
过了几分钟,汤执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四下张望一番,问徐升:“还没到机场吗?”
“没有,”徐升告诉他,“我临时有事,要再留一会儿。”
汤执点了点头,又说:“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徐升觉得汤执有点笨:“你就是睡着了。”
汤执说“哦”,不说话了,又低头去摸摆在他腿边的草莓,徐升看着他,忍不住问他:“你喜欢吗。”
汤执抬起头,对徐升笑了一下,说:“当然喜欢啊。”
公正地说,汤执有一张容易让人联想到性的脸,例如嘴唇永远是红润而饱满,亟待亲吻的;眉目中总是如同流淌着欲望;音色构成复杂,带有柔和的、掺着鼻音的沙哑。
但是说起来很奇怪,徐升在这一刻想的是,他希望没有别人送过汤执任何一件被汤执喜欢的生日礼物,希望汤执没有为别人这么笑过。
他希望汤执对他说的话,没有别人听见过同样的;希望不要其他人拥有汤执的注视。
徐升不由自主地问汤执:“以前有人送过你生日礼物吗?”
问完这个问题,徐升自觉问得十分多余。
徐升不想承认,也很想无视事实,但实际上不可能没人送汤执礼物,汤执一定收到过很多。
“上学的时候有人,”汤执当然不知道徐升的想法,自然地回答,“不过我没能放东西的地方,所以从来不收。”
“从来不收”四个字使一种微弱的高兴迅速地从徐升大脑中穿过。
这时候,有一些水线滑过车窗,汤执的注意力被引走了,他对徐升说:“又下雨了。”
离徐谨的公司不远了,徐升的手机震了震,江言和律师已经提前抵达。
雨势也大起来了,他们驶上临海大桥,汤执微微侧头,看外头的雨。
“徐总,”汤执突然问徐升,“你喜欢更喜欢滨港还是溪城?”
滨港和溪城的差别可能主要在于气候。
溪城的天气干净利落,太阳就是太阳,雨就是雨;而滨港的太阳大多数时间像印在布上的图案,只见其形,不见其热,唯有雨和阴天是实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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