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阑从更衣间出来,还是穿的运动套装,长发高高盘起显得很精神,露出一截微红的脖颈,脸蛋也是红润的,害羞地听助理和经纪人夸奖自己的身材。
“你最近的饮食控制得很好,就这个程度不用再减了,超级上镜。”占姐掐了把丁阑的细腰。
助理小姑娘星星眼:“我超羡慕阑阑姐的天鹅颈,皮肤也好棒,又白又嫩!”
丁阑更不好意思了,三个女人笑笑闹闹走进前厅。
一个高个年轻人在前厅收拾泳裤。
占姐不认识,但知道今天来温泉山庄的都是丁阑邀请的朋友:“……这位是?”
丁阑介绍:“这是心理学院的周老师,陈哥的朋友,之前也帮过我的忙。上次真的谢谢你了,周老师。”丁阑环顾空无一人的大厅,问:“咦,你不是和陈哥一起的吗?”
年轻人收拾好背包,没有答话。
座屏后男更衣间的方向绕出来两个人。小彭举着张毛巾给他陈哥擦头发,一边抱怨:“更衣室的吹风机怎么是坏的啊,哥你这个天湿着头发出去,不会感冒吧!”
陈束裹在炭黑的羽绒服里,脸色显得格外白,不像是才泡了汤出来,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脸侧,神情冰冷。
占姐的音调又高又尖:“哎呀陈束,你这是洗了个澡吗,怎么把头发也打湿了?”
陈束抬手接过毛巾,随便把湿发扒拉成能见人造型,对占姐和丁阑道:“我先回去吹头了。”一句话说完也听不出声音里有什么起伏。不等回应就带着小彭离开了。
占姐和丁阑面面相觑。
那年轻人收拾好背包,也一言不发地走了。
“什么情况?”占姐莫名其妙。
丁阑也困惑地耸耸肩。
周叙回到家放下背包,觉得有点累。
这是因为持续浸泡在高温环境里,全身血管扩张后引起重要器官缺血缺氧所致,他想。和陈束一点关系也没有。
睡一觉就好了,希望这时候不要有别的事来烦他。
周叙到卫生间清洗泳裤,水管里冰冷的水落在他手背上,骤然一阵寒意,让他想起陈束从池底扑腾起来后难以置信的眼神。但想起陈束又让他生理性反感。
等水温转暖的时间里,他不可遏制地在反感与后悔间反复被撕扯。想要放下手中一切琐事钻进被窝里睡一觉,等到第二天早上,周叙还是原来的周叙,对所有人都冷淡疏远,波澜不惊地继续一个人的生活。
最后是手机来电拯救了他。
老板不是白叫的。即使在这样的周末,项教授还是要来烦他。
最初是说邬先生的事,项教授已经亲自说服了自己的搭档参与演出。这很好。然后是说黄导的事,项教授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经甩了一件差事给弟子,询问他和黄导的合作情况如何。
“我听老黄说,你在给一个小演员上心理课?”项教授表示意外,“你倒是很少愿意接这样的委托。”
周叙做好浸泡工作,擦净手,取下颈窝里的手机:“老师,那个演员觉得我母亲当年的死是被人教唆的,他让我觉得母亲从来没有抛弃过我。”周叙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从本科生时期周叙就跟着项教授做课题,教授对他而言如师如父,可以交流学术也可以分享困扰。项教授知道周叙的心病,沉默几秒,说:“你现在已经可以直面过去了吗?”
周叙没有说话。
“正好我最近事比较少,”项教授体谅他,“那个小演员后续还需要什么帮助,直接让他来找我吧。”
周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一滴水沿着陶瓷盆壁滑落进出水口,带着他的心情持续坠落到下一个拐点。
“周叙?”教授催促。
在周叙不断被撕扯的、充溢着矛盾的心底,浮现陈束被水痕浸透的冷白面孔。
“好的,”周叙说,“我会通知他。”
“我正式通知你,陈束,”黄导严厉道,“下一条要再拍不好,你就去给我休息几分钟找找感觉。”
狭小的办公室布景里,连工作人员说话的声音都被小心放轻了,焦煜廷坐在监视器后笑,身边是神情严肃的导演。
辛洪穿着张博斯的制式西装,手里一叠道具邀请函,低头漫不经心地翻看。
陈束坐在办公桌后,脸上有一层粉饰苍白的腮红,说话都带着鼻音:“……再试试吧。”
这一场拍的是当初试戏的内容,张博斯安排许南竹给军官富贾送晚宴邀请函,许南竹借机反撩上司。陈束之所以被一锤定音饰演许南竹,就是因为辛洪的张博斯给了他面子,愿意倾顾他这朵花。
但陈束今天的表现很不合格,黄导评价,没有即将开始恋情的紧张试探,反而有种分手后再见面的尴尬。
“归零三十场一镜四次,Action.”
张博斯将一叠邀请函放在许南竹桌上:“后天晚会的邀请函,给你个派送的任务。”
许南竹把邀请函拨到自己眼前,一张张翻看:“会津路……鼓楼路……这都城南城北了,这么远,叫我一个人送啊。”
辛洪松松领结,叹了口气。
陈束抬起眼睛看着他。
“像在念地图,阿束,”辛洪诚恳道,“你先休息一下吧。”
小彭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把陈束裹进厚厚的棉服里,又往他手上塞了个热水袋,拥着陈束往休息区走。
路过监视器,焦煜廷从导演身后探出脑袋:“陈哥,最近怎么状态不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问得很关切,但陈束总不能避免地记得周叙说他曾用“很糟糕”的表情围观自己拍戏。况且什么叫“最近”状态不好,只是今天这一场戏NG罢了!陈束没有搭理焦煜廷,冷着脸钻进休息室。
小彭递上保温杯,里面装着热腾腾的姜汤——陈束湿着头发从温泉山庄赶回剧组酒店,果然还是有轻微感冒症状。
“哥,你要不请个病假吧。”小彭还以为他哥状态不好是因为生病感冒了。这傻孩子,不知道他哥已经瞒着他一个人经历了从暧昧期到表白失败的恋爱初体验。这时候叫陈束表演小鹿乱撞的怀春少男,宛如立刻叫心如死灰的耄耋老妇焕发青春。
刚从温泉山庄回来,陈束还心存侥幸,请周老师原谅他的冒犯,试图让两人的关系回到和谐友好的师生情。但周叙一直没有回复,不论陈束说什么都像在对着一个毫无生气的头像自言自语。后来陈束就厌倦了。
他喝了口姜汤,感到热流一路顺着喉咙短暂地温暖了心肺。
小彭从衣兜里摸出陈束的手机,点开一看:“咦?哥,周老师给你发信息了。”
陈束差点没把姜汤喷出来,拿过手机一看,信息界面还停留在他发给周叙的最后一条消息上——
【讲一个故事】:周叙,装信号失踪有什么意思!
【z6349426432622bslmx】:高新区东源大道555号H大心理学院A201,项教授的办公室,以后你的心理课程由项东教授接手。
一粒姜末卡在陈束喉咙里。
小彭看他哥脸色白得有点不对劲,小心翼翼问:“要、要不咱还是请个病假去医院看看?”
陈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发颤。他深吸几口气,握紧手机:“不就是被拒绝了吗,我还就不信了,演了几十年的戏我连这点专业素质都没有!”
☆、第 14 章
民国剧组的假放得比归零长多了,一直到公司和丁阑个人都发出分手声明三天后才复工,丁阑就连着泡了三天温泉,等回到片场,整个人仿佛都冒着热滚滚的红光。看着不像绯闻缠身,倒像历劫归来。
“真有这么好的效果?”陈束觉得很神奇。
它们搭乘升往十四楼文东咨询中心的电梯,时间选在工作日下午一点,正好没什么人。
丁阑调出自己的微博首页展示给陈束——有一张她和助理以温泉为背景的自拍,丁阑什么也没穿,一条手臂横在胸前,完美身材比例。
照片下的评论当然姿态各异,但丁阑放松地说:“现在那个混蛋已经没什么可以威胁到我的了。”
她已经给出了完形填空的答案。陈束不发表意见,只钦佩她的选择。
到了咨询中心,文东的老板许文滇亲自出来迎接,他显然很了解丁阑的最新情况,对她勇敢的抉择表示敬佩,并恭喜她为时长一个月的心理治疗迎来句点。许文滇的语气神态都很亲切温和,是陈束想象中心理医生的范式。
曹医生依旧留在外面,和陈束在等候区聊天。
“真厉害,不愧是我老板,”他发自内心地说,“陈先生,你知道医生是如何诊治没有特效药的病症吗?它们用药物激发病人免疫系统的活性,让患者自己杀死病毒。恭喜丁小姐,现在她已经痊愈了。”
他们站在十四层的落地窗边,向下俯瞰川流不息的红星大道。即使飞鸿踏泥也会留下指抓,但对人间不舍昼夜的千万过客而言,嗔痴爱恨都发生在不易为人察觉的角落,一切悲喜故事都会很快被遗忘。之于丁阑以及那些和她有着相似处境的人们,遗忘就是最大的恩惠。
曹医生问:“你在我师弟那儿学习得怎么样?那家伙看上去不像是个会教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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