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玦书还没合上,抬眼就看到季浔趴在桌子上,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手臂下还压着干净如新的政治书,盯人的眼神很专注还有点新奇,他笑容一收,轻轻咳嗽一声,皱着眉和季浔对视,季浔还是盯着他就笑,傻不拉几的。
“顾临玦你笑起来还挺可爱的,别一天到晚冷着脸扮酷啦。”
这个“啦”从季浔口里说出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顾临玦被说愣住了,就突然觉得自己挺没劲的,自己懒得干活就把气撒季浔头上,人家也知道自己不乐意跟在他后面催债,虽然背书艰难还是每天乖乖的写完作业跟在后面默背。
顾临玦怼他,他给笑脸,顾临玦不理他,他自己和自己玩。
季浔也不是没人陪着,前后左右全是兄弟姐妹的,顾临玦想明白了,不是他要凑在自己身边,可能是他看自己太孤单了。
顾临玦一直都有点孤僻,这个词儿用的也有点严重,就是除了江豆豆他也没和谁玩的很好,没谁有义务热脸贴着冷屁股,顾临玦前一任同桌看他脸上表情冷冷的,往那一坐跟个教导主任一样,莫名其妙的有点怕他。
顾临玦其实挺想说你找我说话我会理你,我会和你玩,但是看他和别人玩的也挺好的,他就没打扰人家。
社交是一门学问,没天赋就是没天赋,有时候得有师父带着才能入门。
江豆豆想带着他玩,但是他不想混在女生堆里,然后季浔就出现了,打破了一个无形的玻璃,周遭的真空涌入了空气,喧哗出现了。
季浔和人玩,提他两句,顾临玦也会回答,然后前后桌也会和他说上两句话,开两个玩笑。
也许不是烦季浔,就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玩,突然有人咋咋呼呼在身边,又珍惜又怕他也被吓跑了。
索性就“恃宠而骄”,看看——你什么时候也跑了呢?
顾临玦在那儿愣神,就差把前面十几年的岁月都检讨一遍以达到人格的升华和自我反省。
两只手伸过来,两个食指抵在他嘴角,往上一提,成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这是季浔第一靠近顾临玦,以前只会嘴上撩拨两句。
上手倒是没什么虚的,就是季浔看起来有点怂,眼神飘忽还假笑。
他说,“顾哥,笑一个。”
如果一定要顾临玦说是什么时候怦然心动的,大概就是这一刻,但那个时候他告诉自己:试试呗,和季浔做朋友。
但是顾临玦没想到,他退一步,季浔这个狗东西就进两步,跟病毒一样往他身边传播,感染了他一颗小心脏,病变了,从试试当朋友变成了还挺想当季浔男朋友。
顾临玦回忆的正愣神,前面戏台子已经唱到最后一幕了。
夏泽咏杵在讲台上挨训,季浔就成了默写的优秀分子,迎来了荣光时刻。
到底也不是季浔真的很优秀,全靠有同行衬托。
“季浔默的不错,就是‘驽马十驾’的驽你为什么写成努力的努,这个错的太不应该了,不然就全对了。”沈燕看似批评,但是语气温和面带微笑,说不出的满意和骄傲,就像自己的激励疗法成功攻克了季浔这个难关。
季浔得瑟,脸不红心不跳,“害,不都是努力的成果!”
沈燕带着笑意的瞪了他一眼,“别贫了,回去抄五遍,下课给课代表检查。”
说完,猛的转身,对着语文老大难二号——夏泽咏就恨恨的说,“你每个抄二十遍,也交给课代表。”
课代表真是个好用的工具人。
夏泽咏回去半道,沈燕跟过去拍了拍夏泽咏的背,恨铁不成钢,“下去要背啊!”
因为这一组强烈的对比,沈燕提前结束了默写,季浔衣锦还乡。
到座位腿直接伸道顾临玦那块儿抖,就是看顾临玦上课不敢抽他。
前面沈燕在上课,季浔鬼鬼祟祟的问顾临玦:“我能不抄吗?”
顾临玦没回他。
季浔啧了一声,又用膝盖顶顶顾临玦,继续疯狂暗示。
顾临玦也纳了闷,为什么这个人把腿伸到自己这里还可以厚颜无耻的说出这种话,做出这个举动?大概人与人的脸皮厚度是有差别的。
“五遍,去抄。”
顾临玦最终还是和他课堂接头了,他想这是季浔给自己带来的坏习惯。
“哎,铁面无私顾青天,我还有可能在你这儿讨到便宜吗?”
嘴上埋怨,季浔已经开始动笔了,一句话,写五遍,没几个字,抄不了多久,他也不觉得多,就是想和顾临玦扯扯皮,没指望顾临玦真回他。
顾临玦看他奋笔疾书的样子,小声喃喃,“说不定能呢?”
“什么?”季浔停笔,疑惑的看着顾临玦,刚才没认真听真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
“没什么,听课吧,优秀标兵。”
季浔也没追问,被叫”优秀标兵“心里还美滋滋的,嘿嘿笑了一声,把课本推给顾临玦,他随便找了课本一页默了五遍。
顾临玦点点头,把书翻到沈燕讲的那一页,推回去,用笔点了下正在讲的那一行。
季浔“嗷嗷”叫了两声,也不闹顾临玦了,乖乖的听起课。
作者有话要说: 表面:
优秀标兵季浔:造作吗?
三好学生顾临玦:沉迷学习。
内心:
顾临玦:唉,心动。
感谢
☆、第 4 章
好不容易熬了一下午,最后一节数学课,临近结尾大部分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数学老师姚石,讲到一半突然静音,手里的大三角尺往讲台一放,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往那儿一站,剃了个寸头,小眼睛、八字胡,很有压迫感。
“都忙着呢?要不下课?”
教室里稀稀疏疏的收拾东西的声音骤停。
姚石啧了一声,“我这不是给你们单讲题目,讲的是数学思维,跟我学的是什么?”
“智慧。”下面齐刷刷的回答。
顾临玦光张嘴没说出声音,主要是他觉得这种口号一样的玩意儿,喊出来确实挺羞耻的,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不能不“喊“。
“那还不听,饭重要还是脑子重要?!”姚石突然抬高声音,声音洪亮,“我教你们没几天了,现在六月五号了,后天开始,高考连着端午给你们放三天假,都没五个星期你们高一结束,分文理、重新分班,我看看还有几个能在我班里的。不珍惜!想着吃饭!我拖过课吗?!”
高考学校封起来,一中学生在本校考试,学校就把高一的位置划给高三备考,到高考最后一门结束前,根本离不开学校,全方位管理自习。
一顿教训让坐在下面的同学们气氛紧张起来,但是这没有影响到季浔,他没收拾东西不属于发出扰乱课堂噪音的人,但他在赶工,笔杆子刷刷的动,一个下午已经赶完了物化地,现在赶数学,真真两耳不闻窗外事,姚石就是说外头着火了他都听不到。
姚石话音刚落,他正好停笔,感受到周遭的寂静,迷茫的转头看着顾临玦,有股刚睡醒的迷糊劲儿。
顾临玦挑挑眉,意思:别开口逼逼,看老师。
可惜两个人心意尚未相通,顾临玦给他挑眉,季浔也回了顾临玦一个挑眉,还盯着他看,就是不转回去看老师。
“有些同学别看自己同桌了!看我!”姚石把尺子拍到讲台上,暗戳戳点了季浔的名,粉笔灰在震动中四散飞起,前两排的同学捂着口鼻咳嗽,打破了最开始的僵硬气氛,班里氛围到底因此好了点,空气也感觉流通了。
看同桌的不止季浔一个,感觉气氛没这么严肃了,台下有几个人吭哧吭哧的憨笑,姚石也放缓了语气,“继续听,啊,讲到哪一步了,这一步——”
顾临玦因为两个字“分班”心里头憋得慌,听不进去课,耳畔姚石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忽高忽低的,完全就是背景音,帮着他走神。
外头天渐渐变暗,看着窗外的车棚的灯亮起,几个学生穿着校服,三俩结对,没下课就聚在了车棚里玩。
寂静的热闹。
然后他们开着车离去,只留下了一地破碎的灯光和几只一腔孤勇的飞蛾。
要分文理了,和季浔的同桌生涯还有不到五个星期。
顾临玦后知后觉的有点难过。
他扯了张草稿纸,简单画了个小猪头,专门在猪头的眼睛上拉了个双眼皮,边上写了:To.季浔——晚上加背出师表!
季浔作业写完了,正清闲,兴冲冲的接过小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脸抽了抽,小幅度侧头看了眼顾临玦,看到他坐姿端正,直勾勾的盯着黑板,完全看不出刚刚正做出传小纸条这种事儿。
他端详同桌两秒,刷刷刷在纸上添了几笔。
猪头上加了顶小卷毛,眼角点了个泪痣,把名字涂成了顾临玦,下书:????
顾临玦有一点自然卷,遗传他妈的,眼角的一颗小痣,遗传他爸的。
泪痣很小颜色比较淡,季浔不知道啥时候看出来的,有一次顾临玦侧着脸趴桌子上睡觉,睁开眼就是季浔这张脸,凑得很近,季浔戳了戳他的泪痣,跟发现新大陆似的说:“你这有个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