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玦回头时也只能看到笔槽里的粉笔灰在夏日的蝉鸣中被力道激起悬浮,又悄落,还有带汗的手心印在黑板上的掌印。
黑板被骤然拍响,惊起了趴着午休的一同学,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季浔从他边上跑过,不小心撞了下桌角,疼的直揉腰,还不忘抽空双手合十道歉,“抱歉兄弟,一会儿请你喝水。”
同学看清来人,皱起的眉头放平,笑着嘟囔着说季哥天天练武怪不得身强体壮。
季浔从第一组那儿绕了一大圈跑回座位,却比顾临玦走的快。
说起来也是缘分,开学两个月,班里除了全方位稳定发展的谢淮,还出了两个极端,理科的那端站着季浔,文科这端站着顾临玦,中间架起一座英语的鹊桥。
班主任为了均衡发展,把两个人安排成同桌,任大家的座位怎么乾坤大挪移,他们都被牢牢地钉在一块儿。
其实顾临玦还好,理科成绩也不错只是不如文科惊艳,所以他被安排过来就是要监督季浔学文科科目,人越喜欢什么越学什么,他可以课余时间怒刷两本数理化练习册,就是不愿意张口说两句“知乎者也”。
语文还好一点,毕竟主科他还不敢真瘸腿,政史才是老大难,摆明了等着高二分科,去了理科和它们生死不见。
他提前放弃了政史,老师不能放弃他,于是他开始被两个老师轮着叫到办公室当面学习,班主任觉得这样太麻烦了,还可能会耽误其他主科。
顾临玦,这个听话好用的老实热人登场了,安排一个好同桌,代师出征,把季浔封锁在教室,每天找顾临玦背书打卡。
人不就是天天呆一起呆熟的吗。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座位。
顾临玦坐里头,靠着瓷砖,瓷砖比较凉,贪图一时爽,又懒得起身开电风扇,他就把胳膊肘贴在瓷砖上。
舒服!凉快!
六月的天热的过分,冷热相撞,纵然知道会挺刺激,顾临玦还是被冻的一激灵,膝跳反应一样,腿一伸,轻轻踢了季浔架在一边的腿。
跑了一圈季浔也累了,座位正好在最后,他把椅子尽可能的往后退,一双长腿懒散的架在桌子下的横杆上,靠着椅背,未坐定就往下滑了几厘米,双手放在肚子上,一看就是拜师葛优,学成出山了的京瘫学博士。
顾临玦这一踢把他一吓,腿反射性的要躲闪,抬腿时身子的支撑力少了处,眼看要摔,季浔赶忙绷紧腰腹,借力抓住了顾临玦的腿,正回身子避免被掀翻的命运,这会儿正惊魂不定,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盯着顾临玦。
顾临玦开始踢到人还有点不好意思,道歉的话刚到嘴边,看着季浔有点落魄的傻样,不道德的被逗乐了。他原本背贴着墙,一侧手肘支着桌子,现在捂住嘴闷声笑,微垂眼睑躲闪着季浔的视线。
季浔气吗?
并没有
他看顾临玦笑也跟着咧开嘴笑。
都是夏日偷闲,顾临玦明显坐的比季浔板正多了,虽然是贴着墙,背也挺得直直的,他也做过靠墙的一侧,明白这会儿正是瓷砖最凉快的点,看着顾临玦懒懒散散的蹭凉,心下痒痒,总觉得自己的课本扇风不够舒服,
他嘴角的笑未收,非要凑到顾临玦身边,站起来颇具压迫感的前倾身体,俯身于顾临玦上方,人没贴上来,指尖抵着墙,笑嘻嘻的往墙凑。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临玦:壁咚?
季浔:没,凉快一下。
感谢
☆、第 2 章
“别凑过来,热不热?”
季浔往这靠,顾临玦撑着手把他往外推。
两个人就为一块瓷砖莫名其妙玩起来了,主要是季浔单方面的快乐,顾临玦本来凉快了些又被闹热了。
季浔也没硬要贴着墙,眼看着凑不过去,转头拽着顾临玦的胳膊要把他往外拖,十分无理取闹,大有我不凉你也别凉的架势,跟玩球的小狗似的。
两个人干仗的时候,已经有人进教室顺手开了风扇。
顾临玦被来回拉扯,觉得争一面墙不见得凉快,首先停战。
他抽了两张面纸擦了擦额角闹出来的细碎汗珠,起身让座时又抽了两张,拍在季浔脑门上,摆摆手示意季浔滚进去。
“给你凉,凉,你去里头,把小题找出来给我对一下。”
季浔顺手按住额头上面纸,吹了口气,纸面轻薄,下段飞起时露出他弯成一对月牙的双眼,笑得贼贼的。
他应了一声,手往桌肚里摸了摸,没摸着,皱起眉头,又把椅子往后挪了点,微微弯着腰搜罗。
顾临玦居高临下,瞧着他翻箱倒柜的,叹了口气。
哎,这个人记忆力是真不行吗?书背不上,事记不住。
“数学书里。”顾临玦轻轻拍了拍季浔脑袋,“数学课写完夹在里头的。”
数学中午小题是每天打印一张发下来,分量不多,前面6个填空题不难,最后面两个解答题会上难度。
季浔这个狗东西仗着自己是课代表,老是提前顺两张回来课堂赶工,本来也给顾临玦带,但顾临玦懒得最后一堂课偷鸡摸狗的写题目,没见的有什么好处,空有干坏事的紧张。
干了两次就让季浔别给他带了,他改给季浔放哨,换一种方式给季浔做战友。
两个人换了个位置,顾临玦坐季浔的位置上对答案,季爷爷也满足了,整个背靠着墙哼哼唧唧,半阖着眼,说这墙是个好墙。
前面七题都是对的,最后一题有点难,顾临玦做了半天写出来,答案还是和季浔不一样。
季浔写作业喜欢跳步骤,三五步就把答案写出来了。顾临玦看不懂他的解题思路,但是百分百相信他的答案是对的。
“你最后一题怎么写的?给我讲讲。”顾临玦用脚轻轻踹了季浔一下,那人靠着瓷砖舒服的眯眯眼,就差吐舌头摇尾巴了。
“嗯?哪个?”
季浔把椅子向顾临玦拉近,托着下巴扫了眼题干,随手抽出一张草稿纸,圈圈画画把题目掰碎了一点点讲。
他讲题的时候很认真且很细致,习惯性的去靠近顾临玦。
顾临玦半趴着看季浔写题目,两个人胳膊肘贴在一起,季浔在草稿纸上写字时手臂的震动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他这会儿不嫌热了,就任由两个人贴在一起,悄悄地微侧头看季浔,原本平平的嘴角勾出不可察的弧度,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季浔睫毛很长,眨眼的时候动起来跟个小翅膀一样,让人想拽一根下来量量长度。
“你是不是没听!”
季浔说了半天没听到回声,猜到这人可能走神了,都没转头,只是用笔敲了敲顾临玦的手,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听呀,我给你把步骤写一遍。”
“听了,你再说一遍。”
很多人学生时代心动大概就是那个人认真给你讲题目,阳光打在他的侧脸,微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这个场景顾临玦大概每天都能经历一边,依旧偶尔中了丘比特的招。
即使此时他们坐在教室角落里,没有什么阳光,耳边只有不知道谁开的电风扇呼啦呼啦吹。
“OK,讲完了!”季浔撂下笔,得那儿开始得瑟:“我讲的是不是比老姚讲的好!”
他两眼放光,就差摇尾巴了,等待着每日一夸。
私人开小灶当然比吃大锅饭快活,小题错的题目不多,老师一般会屯一个星期的量,周五统一讲高频错题,可是一个星期后题目都要忘的差不多了,不如找季浔讲题目方便。
“还行,老姚的得意门生。”
顾临玦笑容还没收回,被季浔逮个正着,心情好索性露出大大的笑容,给他竖起大拇指。
笑完了,夸赞了,顾临玦扯了扯他衣服意思把座位换回来。
季浔不情愿的起身,在那儿嘟嘟囔囔,以为顾临玦听不到,“顾临玦,你他妈真是个小气鬼啊,坐一下您的位置还要用脑力劳动换。”
顾临玦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说的我全听得到,坐坐就得了。”
季浔秒禁了声,两个人错开时,他一伸手对准顾临玦的腰一捏,又赶忙躲开,把自己的椅子拖得远远的。
横完就陪笑脸,忙道:“顾哥!”
季浔知道顾临玦怕痒,每次有什么不满意就在这方面使坏,如果是普通同学这样做,顾临玦会生闷气。季浔不一样,因为喜欢吧,每次季浔给他折腾的时候,他除了痒还有种电流穿梭大脑的感觉,或许称之为愉悦。
顾临玦越不好意思越板着个脸,扫了眼坐的远远正陪着笑的季浔,揉揉腰,冷声问,“你文言文背没背,第一节语文课默写。”
季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儿了,磨磨蹭蹭诺回来,趴在桌子上装死,三秒后抬头问顾临玦,“真的假的?”
顾临玦没回答,低头和季浔对视,眼里带着点戏弄,点点头。
“......”
季浔又把头埋回胳膊里,大有“反正背不上,不如不背”的架势。
就这尿性,能不能默对都随缘。
逗他是逗他,但顾临玦不能就这样算了,他被安排在这儿,身份定义就是敦促季浔背书的语文老师的小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