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贝起来扭头看看,说:“嗯,干净整齐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四点多吧,你睡得还打小呼噜呢。”
肖贝笑了一下,伸手在他身上无意识地划着。
傅远山说:“这里热,去外面等吧,一会儿就好。”
肖贝摇摇头,不动。
傅远山把火拧灭,翻身·就把肖贝压·在了案沿,情·急地·吻了上去,像是再也克·制不住·某种情感一样,肖贝似·浑身·无骨,毫无招架之力·地·承·受·着那个吻,泪腺突然放空,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可就在同一时刻,他感觉到了一滴同样滚烫的东西落到了他脸上,顺着那道泪痕滑下。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傅远山闭眼吻着他,以及那湿润的眼睫。
像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插上了一把利刃,他狠狠的痛了一下。这个男人总是高大坚强、可护他周全的,但他一次又一次看到了他脆弱的一面,傅远山也离不开他,跟他无法离开傅远山一样。他们都深深恐惧着两周以后的分离,准备做得再充分,那也有可能是永别。
永别,意味着以后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出现这个人,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
以后无数个夜晚和清晨,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起床,没有那个人搂着说些脸红心跳的情话,没有那个人把他冰凉的手脚捂住,没有那个人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班、一起做着世间一些最俗最心动的事,没有生命中相互扶持的那个人存在了。
这是一种把人拖入深渊的痛楚,无法承受的,半年来像毒素蔓延一样渗入侵蚀着彼此的每一条神经,直至尘埃落定的那天。
半个小时后,一锅土豆炖牛肉,几大碟海鲜,两瓶原浆青啤上桌。
傅远山“啧”了一声,“这他妈才是到家了。”
肖贝熟练地扯下一根螃蟹腿往嘴里塞,说:“赶紧到十月份,想吃大蟹黄。”
傅远山掰开一只,看了一眼放到他盘子里,说:“这只多这只多。”
两人像是逃荒出来的,没见过吃的一样把一桌消灭了个精光。要知道,在国外时每顿饭吃完都能剩半盘,不是油太多就是盐太少,两个人一个嘴挑一个胃金贵,几乎没吃过什么满意的饭。
第二天睡了个饱觉,醒来他们就去逛超市了。
周末的超市人山人海,用傅远山的话说,就是“两个俊美如天神般的男人降临了凡间”,他差点又想把他那装b的口罩戴上。
大概是日期临近了,傅远山这几天身上的电有点多,与肖贝长时间拉个手都成了问题,他们买了一推车的菜后来到了买手套的地方。
夏日里都是冰丝的防晒手套,居然也有男人戴的黑色款式。
傅远山一直在那边叫着“这个套儿好看”、“那个套儿好看”,肖贝想躲他远远的。
最后他挑了一副还是挺有品味的男士手套,结账离开时没注意肖贝从售货台上拿了一个什么东西递过去一起结账了。
这几天睡觉前,他们的睡前读物就是肖贝那本永远看不完的金字塔,傅远山一行一行念着,自己越念越困,肖贝越听越精神。
最后傅远山越念声音越小,肖贝扭头看他,他书都拿得七扭八歪的,他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到一边,凑近他耳边说:“睡吧。”
“嗯?”傅远山清醒了一下,“不听了?我书呢?”
“睡觉啦,”肖贝躺好,拍拍他说:“睡觉。”
傅远山躺下了搂住他,说:“睡吧。”
细小的电流包裹着他,全身酥酥麻麻的,肖贝皱了下眉,这种反应又强烈了。
傅远山显然也感觉到了,迷迷糊糊地把肖贝用被子裹住,又一股脑儿地搂住了。
这几天的日子,平静的像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就差吃完饭去跳广场舞了。
傅远山每天都在跟导师打电话讨论进度,没有什么好消息,但也没有什么坏消息。两人把之后肖贝试验的路线规划到万无一失,规划成最省时间的路线。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两人也用尽一切时间温存着。
这天傅远山突然语气有些犹豫地跟肖贝说:“宝宝,我让......许冰白陪你去试验转移地点好不好?”
肖贝吃饭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问:“为什么?”
“我想了想,你一个人出去走半年还是不安全,应该有个做伴的,而且他是I界人,可以带你瞬间到下一个转移地点,会省很多时间。”
肖贝嚼着米饭,过了一会儿说:“那你不怕他对我有什么别的心思?”
傅远山提出这个意见也是考虑了很多天的,他一直不放心让肖贝一个人全球跑,但又不能雇个保镖去陪他一起经历这些灵异事件,别的I界朋友不是不熟就是干大事的忙人要么就是不靠谱的,思来想去好像只有许冰白稍微符合条件一点。当然,就凭他曾经喜欢肖贝这一点,首先筛下去的就该是他,但是,一系列的现实问题摆在面前,已经让他不能去考虑这些了。
“他不敢,”傅远山霸道地说:“你更不敢。”
肖贝“哼”了一声,然后说:“我不跟他去。”
“为什么?”
“别扭。”让他跟随便一个人一起待上一会儿他都觉得别扭,跟许冰白就更别扭了。
傅远山没说话,肖贝又说:“你不用担心我,没人能欺负我。”
傅远山捏捏他的脸,喃喃道:“你再厉害,再厉害,我也不放心啊。”
肖贝吃着饭,扯嘴笑了一下。
两周时间太短了,短到他们来不及做什么。来不及把这个夏天过完,来不及吃十月份刚上的螃蟹,来不及看今年Q市的第一场雪。
晚上肖贝越来越睡不着了,而每次半夜醒来时傅远山都在阳台上,抽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天是15号,计划傅远山离开的日子。
今晚他们像往常一样,读了一会儿书,然后肖贝就说不听了。
傅远山放下书,看着他。
肖贝也看着他,然后扭头从床头柜里拿了一个什么出来。傅远山看了一眼,皱起了眉。
“你什么时候买的?”
肖贝低头撕开那盒安全|套的外包装,说:“上次逛超市的时候。”
在......微......博......
他声音嘶哑异常,说:“你干什么?你要等到我回来才会操|你,知道吗?”
肖贝眼里晕满了泪水,过度压抑的声音甚至有些变调,“我现在就要。”
傅远山突然吼道:“我现在进去,动上五分钟你他妈就得死!”
“那就死!”肖贝也吼道,他红着眼睛看他,“你以为我想活?”
两人间的电流因傅远山的情绪波动已经到不可忽视的地步,却谁也没有松手。
傅远山先一步起来,把那个套子摘下来扔到一边,他说:“你不会死,我他妈说我一定会回来就一定会,你给我记住了。”
肖贝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他说:“我就等你一年,要是一年后你没回来,我就跳海。”
傅远山瞪着他,心里种种的复杂情绪都被滔天的怒火压了下去,他咬牙道:“你敢。”
“没什么是我不敢的。”
半晌傅远山突然扯出一个笑来,他说:“你不会跳,你舍不得我,你会一直等着我的。”
肖贝带着哭腔问道:“你舍得让我一直等?”
他长呼一口气,重新躺下了,盖上被子搂住肖贝光裸的身体,说:“我当然不舍得,所以我早早地就会回来的,你别总往最坏的方面去想,”他闭上眼睛拱了拱肖贝的头,说:“我不是说了吗,导师那边有很多办法,我有总机会弄到的,你相信我,肖贝,相信我。”
那天晚上,他们不知道是怎么睡的,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第二天,14号。
简直是流水账的一天。
起床后谁也没提昨晚的事,吃了一起做的早饭,傅远山还说了什么两人聊得特别好,然后一起去买菜,又一起做午饭,看着新闻吃完了,下午在床上说了会话,然后去海边走了一圈,回家做了晚饭,再吃掉,然后看了会电视就上床了。
额头相抵,鼻尖相触,手攥在一起。
“明天就见到我妈了,你说她会不会哭?”
“不会吧,阿姨看着挺坚强的。”
傅远山伸手轻掐了他腰一下,“嗯?”
肖贝笑道:“咱妈。”
傅远山又问:“明天你要几点起床?”
“不知道,”肖贝想了想,“八点吧。”
“好,”傅远山亲了他一下,“武力值爆棚的小助理要一个人去环游世界了。”
肖贝笑了笑,说:“你答应我的,一定快点回来。”
“我答应你的,一定很快回来。”
他又说:“你要好好吃饭,按时吃药,我不在的时候更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你在那边也是。”
晚上二人不知聊到几点,最后困意来袭,终于睡了过去。
15号。
当清晨的阳光照到床上,肖贝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动,脸还是低低的,昨晚睡着的姿势。
他轻轻叫了声,“远山。”
没有动静。
他又叫了声,“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