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坐起身把两人枕头拉到一起,躺下了。
傅远山嘴角的笑意快藏不住了,他看向窗外,余光却全是身边这个人,他说:“今晚月光真亮。”
肖贝可以看到投在被子上的月光,白白的、有些清冷,他用手指扣了扣,近乎无声地念了句:“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傅远山扭头看他,“喜欢王建?”
“谁”肖贝抬头看他。
傅远山微微勾起嘴角,“没事,一个不相干的人。”又说:“你知道去哪看月亮好看吗?”
肖贝想了想,说:“海边吗”
“可能吧,”傅远山闭上了眼睛,“坐船去海上应该也挺好看的。”
肖贝没等到他下文,便问:“那你觉得呢?”
傅远山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他怎么跟肖贝说他速走去过珠峰顶上看月亮?
“......无人区吧。”
“哦,”肖贝点点头,“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就挺偏僻的,入夜以后几乎没什么灯,那时还能看到星星呢,”他又扣了扣那块月光,“现在不行了,好几年没见到了。”
傅远山睁开眼,这是他第一次听肖贝谈起以前。
“小时候”三个字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当你对一个人的“小时候”产生了兴趣,那个人一定不一般。
他笑了笑,并没有问,他说:“那星星也要皱眉了,已经这么多年没见过你了。”
肖贝被他这个说法逗笑了,说:“它不会想我的。”他那时候又小又脏,每天窝着不跟人说话,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星星不会喜欢他的。
“它会想你,”傅远山好似有读心术一般,他慢慢地说:“星星见过太多凡人,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勾起它兴趣,但你不同,你那么酷,它一定记得你。”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很酷?”肖贝抬起头笑着问他。
“那看来你真的很酷。”傅远山也笑着看他。
“傅总,诈我话啊。”他嗤一声又躺好了。
傅远山笑笑。
相处了几个月,他也摸清了,小助理跟人打交道的方式就是不打交道,除非必要,交友方式就是“我没有微信”,与人聊天方式就是微笑。他其实经常能感受到肖贝流露出来的一些情绪,只是他没学过心理,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但不可避免的,他有种被双标的骄傲.......
“傅总,你跟星星很熟吗?”
“还好,跟月亮比较熟。”
“那月亮跟你熟吗?”
“熟。”
“为什么?”
“月亮见的凡人也很多,像我这样美貌的就少见了,它肯定得熟啊。”说完觉得有点不要脸,没憋住笑,扭头看肖贝。
肖贝也是同样的表情看他,两人相视就都笑出来了。
笑完后肖贝说:“其实后来星星少了,我们就把烟花当成星星在天上。”
他记得小时候过年,福利院会放烟花,几个孩子在院子里高兴地跑来跑去,吱啦叫嚷,他们有的是智力有问题,有的肢体不太健全,有的五识不全,阿姨们耐心地跟随他们。肖贝却不知道该怎样跟他们相处。所以放烟花之于他的乐趣就只剩了视觉效果,他就不太想看了。
但后来有一次阿姨说,那是被放到天空的星星。
所以放烟花时,他偶尔也会只是坐在那儿,看一会儿。
砰一声,就像整个世界突然亮灯了,也像汽车突然熄火了。
但烟花不是星星,对于他来说,始终有种疏离感,甚至有种东施效颦的厌恶。
“那你喜欢看烟花吗?”傅远山问。
肖贝想了想,最后说:“不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傅远山并不想问他为什么不喜欢。
他说:“你想看星星,我可以带你去。”
夏夜的风透过窗纱吹进来,落地窗帘被吹起一角又落下,复又被吹起,窗外有汽车飞驰的声音,有鸣笛的声音,有微不可闻的人们交流汇聚起的声音,在某个角落,还会有蝉鸣声,在远方,会有海浪退潮的声音。
在窗内的小屋子里,只有两人很轻的呼吸声。
“为什么?”肖贝很想问,但他最后只是什么也没有说。
“睡吧。”傅远山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比较有空,我打算把前面改动一下,不影响后面观阅滴~
我这数据也太凉了......俺反省!
☆、第 15 章
第二天肖贝八点醒了,紧接着他想起傅远山在身边,就再也睡不着了。躺了一会起来了,做了早饭,等了会儿还不见傅远山起,他就自己吃了,然后拿了电脑,做昨天开会的记录。
在十一点的时候,卧室传来动静,傅远山终于醒了,他穿着拖鞋走出来,头发有点乱,皱着眉,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
他走到肖贝办公的茶几前,自顾自倒了杯水喝,“几点了?”
“十一点了。”
傅远山歪了下头,“才十一点?”
肖贝抬头看他,“才?”
“我还以为下午了。”然后放下杯子进了卫生间。
“傻逼。”肖贝笑骂了一句,继续写总结。
·
星期一,荣信大楼。
傅远山今天发火了,原因是下面一个部门经理没有经过他允许,甚至没有问过他的意思擅自给一个很重要的客户脸色看,那客户是他们争取很久的,一直很傲,似有似无地吊着他们,这本是很正常的事,但那位经理一时气不过,竟在客户主动找他们时晾了客户一周,这下好了,客户过期不候,直接跑美国去了,公司跟进了几个月全打水漂了。
刚才开会时,傅远山就对这个经理提出了严厉的批评,散会后把他叫到办公室,骂了个狗血淋头,秘书和另一个部门经理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
傅远山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连带着肖贝看那个经理都很不顺眼起来。
结束后,两个经理如丧考妣地走出办公室,傅远山端着咖啡站到落地窗前顺气。
肖贝敲敲门进去,想让傅远山别生气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站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突然看到架子上的花篮,就过去拿剪刀剪了两下,想到要中午了,不如问问他要不要订饭。
刚想开口,傅远山就回过头来,语气有些惊讶,“肖贝?”
“啊。”肖贝看他。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进来,怎么了?”
傅远山张了张嘴,最后只笑了一下,说:“没事,你进来干嘛?”
肖贝说:“我想问问你午饭怎么吃。”
傅远山眼睛一亮:“你想怎么吃?”
肖贝说:“我去餐厅吃,要帮你带吗?”荣信高层从来不去餐厅吃饭,要么跟别人去外面吃,要么让助理订餐或带饭。
傅远山眼里的光“啪”灭了,他撇撇嘴,说:“不用管我,你吃去吧。”
肖贝“哦”了声,就出去了。
傅远山看着他出门的背影,眼角处微微眯起,随后骂骂咧咧地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十分钟后,肖贝推开玻璃门,探了个脑袋,“傅总,还没吃饭吗?”
傅远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点头。
“那别出去吃了,”肖贝用身子把门顶开进来,手里提了两个大袋子,说:“今天食堂的饭菜出新品了,我看着挺好吃的,带了两份回来,你要不要尝尝?”
傅远山挑起眉,嘴角挂了笑意,看着他道:“今天怎么知道关心领导了。”
肖贝勾起嘴角没说话,把袋子里的吃的摆出来,有香喷喷的米饭和几份色香味俱全的小菜,让人看着就觉得饿。
两人一起吃了顿饭,傅远山心情好多了,觉得肖贝真是良药甜口。
吃完饭肖贝把东西拿出去扔了,回到工位上,开始酝酿睡意。他在几周前被傅远山勒令要午睡,于是每天中午都要在桌子上趴着睡一会儿。
开始傅远山说让他去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睡,他死活不干,就要在桌子上趴着。后来傅远山不知道抽什么风,舍弃了他的床,也开始在桌子上趴着睡,据他说是因为每次午睡都要把西装脱了换睡衣,醒来后再熨一下,麻烦得很。
今天肖贝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地趴下准备睡觉,然后就听见玻璃门被推开了,他睁开眼,面前出现了一只柯基的屁股。
他一下把脸挪开了,瞪大眼睛看着傅远山。
傅远山笑得快不能自已了,他咳了一下,说:“喜欢吗,可爱吧。”说着还捏了捏那个抱枕圆滚滚的小屁股。
“干嘛。”
“送你的,”傅远山把抱枕往他桌子上一放,“趴在桌子上胳膊会麻,枕着这个能好点。”
肖贝一言难尽地看着那个抱枕,问:“谁挑的?”
“我啊,怎么样,洋气吧。”傅远山笑着问他。
“......洋气,我能要土一点的吗?”
傅远山“啧”了一声,说:“你别小看这个抱枕,我让一个法国的朋友专门定做的,里外用的材料你都叫不上来名儿,用吧,肯定舒服。”他现在和肖贝都在桌子上睡,就找人订了两个抱枕。以前有次在格子间看到有人用这种柯基样式的,他一眼就相中了,但觉得自己用不太合适,这次正好买给小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