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蒋老师是二班班主任,出了名的凶,私下里常有人抱怨他课上得不好,但是从来没人敢说话。
这会儿集体的沉默下面或多或少藏了兴奋,有人为谢呈担心,当然也就有看好戏的。
谢呈朝着讲台走,扫了一眼题,发现超纲了,那根本不是课本上的内容,好在旁边放了两个相关的公式。
在黑板前面站了几分钟,蒋老师咳了一声:“写得出来就赶紧,写不出来也别耽误同学们的时间,一人三分钟你算算是多久?年级前三又怎么样?狂妄自大能有什么好收场?不靠老师你以后怎么办?平时上课不听就算了,题也不好好看,高二正是关键的时候,物理不学好下学期最好就不要念理科!趁早滚到文科班去!”
这歧视的话说得过分,下面有人嘟囔:“文科怎么了?文科就好学了?文科又不是垃圾收容站。”
蒋老师目光扫过去,说话的人闭了嘴。
谢呈不吱声,开始在黑板上解题,一时间人声全都消失掉,教室里只剩下粉笔跟黑板的摩擦声。
解题过程几乎写了大半张黑板,末了得出答案,谢呈把粉笔轻轻扔回盒子里。
“对不对啊这答案?”肖潇好像察觉不到诡异的气氛,率先打破了沉默。
蒋老师没开口,叶知秋突然说:“好像是对的……我感觉的。”
台下顿时一片叹声。
谢呈转头看着蒋老师,心觉今天是自己过分了,想道个歉又不晓得怎么开口。
蒋老师好像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于是一脸空白地回看着他,因为不如他高,还微微仰了头。
僵持了两秒,下课铃声适时地响起来,解救了尴尬的师生双方。
“下课!”蒋老师说完立即出了教室。
有人飞快跑到第一排,把谢呈的解题方法记了下来。
谢呈走回座位,肖潇立马冲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啊谢呈!这逼简直装到顶峰了!”
谢呈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题确实超纲了,但相似的题型他曾经见过,是在宣禾的竞赛错题本上看到的,当时跟周讲于一起琢磨另外的解题方法,最关键的那一步还是周讲于写的。
他的聪明总能给人惊喜,而且刚好能补上谢呈短缺的那一部分。
想到一起写作业的情形,谢呈心里突然有点崩溃,前几天找不到人是因为葬礼在忙,他再焦急担心也不会责怪任何。
但是今天周讲于这一出来得莫名其妙,好像是把自己推到了他的世界之外。
鼻尖的酸疼感太尖锐,谢呈低头去桌空里找书,顺势揉了一把眼睛。
“你还好吧小呈?”等他直起身子露出脸,叶知秋小心翼翼地问。
谢呈垂了眼:“没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没关系哦,他俩不会闹什么大矛盾哒~是鱼儿的必经之路,也是小呈的(/≧▽≦)/
☆、失控
终于是挨到放学,谢呈踩着铃声出了教室,叶知秋提着书包匆匆跟上去:“小呈,还去找吗?”
“不找了。”谢呈说。
他走得大步,叶知秋得小跑才能跟得上,她边跑边诧异地问:“怎么回事儿啊?”
谢呈:“不知道。他手机关机,也没跟我说他要去哪里。”
“他要是真心想躲大家,连你都没说那其他人肯定更不知道了。”叶知秋叹了口气,“他说不定心里难受着,不想咱们也跟着难受。”
听到这句,谢呈突然放缓了步子,转头看她。
叶知秋仰头,看到他眼睛的一刹那突然愣了。
谢呈眼角泛着红,是强压悲愤的模样,连话也没办法一口气说完整:“他就不知道……就不知道找不到他我更难受吗?”
“你……”叶知秋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显然是没料到过他情绪会失控。
周围人逐渐多起来,叶知秋四下看了看,拽着谢呈手腕指指旁边分路:“走实验楼那边的小路吧。”
谢呈点点头,顺从地跟在她身后走。
两个人从实验楼背后绕,躲开了放学出校门的大部队。
到了僻静处,叶知秋笑了笑:“你今天是怎么了?”
谢呈吸了一口气,小声说:“对不起。”
“你干嘛了啊就对不起?”叶知秋艰难地找着话语,“我就是没想到你这么……这么激动。不过你俩感情是真的好,我理解的,你今天上课还被蒋老师说了,以后上物理课说不定都没得安生了。”
“不是因为这个。”谢呈说,说了这句之后却再不开口。
沉默着走到校门口,叶知秋说:“你想想他还能去哪里?我陪你去找找。”
谢呈还没答话,她又补充:“别说不用了,我也担心啊,赶紧的。”
“谢谢秋秋。”谢呈说。
叶知秋笑:“为朋友你□□两刀也行!”
两个人从校门口的黑网吧开始,把周讲于常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后到了陶市上。
快要到画室,叶知秋突然住了脚,犹疑道:“这一段儿你自己去吧,我就不过去了,到时候找到没找到都跟我说一下。”
谢呈这才想起来她跟莫尧尧之间的微妙,点点头:“那我过去。”
话音刚落,后面传来个声音:“谢小呈。”
谢呈跟叶知秋对视一眼,回头看到从他们背后来的莫尧尧,问:“莫尧尧你怎么在这里?店门没开?”
“开着的,我就过去买个本子。”莫尧尧扬扬手里的笔记本,看向叶知秋,“谢小呈你同学?小美女一个。”
她笑得坦然,显然是不认识叶知秋,叶知秋闻言也笑了笑:“小呈,你姐姐吗?”
“啊,是啊。”谢呈说。
“姐姐你好。”叶知秋说。
莫尧尧:“小美女好,去我那里坐坐?”
为避免叶知秋继续自我尴尬,谢呈摇摇头:“我们在找周讲于,你见过他吗莫尧尧?”
“周小鱼已经回来了?”莫尧尧诧异,“你前两天不是说他家里有事情回西容了?”
“是啊,回来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谢呈有点失落,“如果你见到他跟他说一声我在找他。”
“跑哪儿野去了他?”莫尧尧说,“要不你等等,我关了店门跟你去找。”
“不,没事儿,该找的地方我都找了,我也不打算找了。”谢呈勉强笑笑,“尧姐我们走了。”
他难得喊一声姐,莫尧尧笑笑:“别担心,他自己心里有数的。”
谢呈点头:“走吧秋秋。”
往回走出没几步,身后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尧姐尧姐快来!这个颜料怎么弄?哎……那是不是谢呈跟叶知秋?”
叶知秋抿紧了唇,走得更大步了些,谢呈忙也走快了。
快速转过前面的拐角,两个人把追过来的柴科扔在了背后。
绕出陶市,走到两条小巷的交叉口上,叶知秋停下,抬头看谢呈:“那我先回了啊,要不然我妈得要着急了。”
谢呈顿了顿,问:“你还好吧?”
“挺好的呀,”叶知秋笑得灿烂,“莫尧尧姐姐真漂亮。”
谢呈认真地看着她,发现她笑的时候眼睛是月牙的形状。
叶知秋挥挥手:“走咯,找到周鱼先给他一拳,让他瞎跑害你担心!然后记得告诉我一声儿。”
“路上看着车。”谢呈说。
看着人走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谢呈抬头望天。
这条巷子是从前古镇的主街,他现在站的地方原来是一方窄小的古城门,头顶正好是一个石头拱顶,像一座小桥。
那石面上有“洛花镇”三个字,边上雕刻着牡丹的花样,牡丹花的丝络里头都已经长了青苔,又因为冬天的干燥,最后变成了细微的灰绿纹路。
旁边种着一棵高大的泡桐树,光秃秃的枝丫被风一吹,一下一下扑在城门边残缺的石壁上。
刮擦着响。
侧过头,小巷两侧挂满了红灯笼,全是卖春联的。
年味来得这么早,连冬月都还没过完。
谢呈呼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车站走。
台球室里,兰姨听说周讲于没去上学,腾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谢呈忙说:“兰姨你别慌!”
“小兔崽子!就不知道咱们会担心吗?”兰姨气道,“找到了我非揍死他!”
谢呈拉着她:“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附近的网吧和游戏厅都没人,兰姨你想想呢?除了这些地方他还会去哪儿?”
兰姨闻言一怔,颓丧地坐回柜台后面,说:“你都找不到……”
谢呈看到她眼眶红了,只得沉默着。
过了半晌,兰姨突然说:“不找了。”
谢呈还是没开口,兰姨的话其实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要是想自己待着就让他待着吧,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她说,“狗崽子,在外面没吃的就知道我这里好了。”
谢呈在她肩上安抚地轻碰一下,问:“兰姨,他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我是说除了爷爷……”
兰姨抬眼看他,苦笑着摇摇头,轻声说:“还不是房子和钱闹的。”
“这些都是家丑,你还是小孩子,不要听这些了,回去吧。”她说,说完却又忍不住叹口气,接着道,“谁最可怜?还不是我的鱼儿最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