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来,你吓死我,这不开空调呢。”
“你搁外面热情似火,回家开什么空调降温啊。”
“我去。”余温笑的无奈的看着杨帆,觉得好玩。
“你还笑,我搁你面前过,你都不带打招呼的,还和他挽着胳膊。”杨帆说话时都露出一股嫌弃,脸扭得像苦瓜。
“他喝醉了,再说你低着头跑步,非得到我跟前才抬头,谁反应的过来。”
“那你就是心虚,怕我发现,再说他谁啊。”
“朋友啊,今下午不跟你说了,有朋友住这里,我去看看。”
“啥玩意。”余温坐下时,口袋的纸掉出来,杨帆一把薅过去。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我的妈啊,解衣欲睡啊,你两要干啥,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随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藻。”
“这字念什么?”杨帆把纸凑到余温面前,余温看了一眼,忍不住笑,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谁知道,一个草字头一个行,念什么?”杨帆着急的拿着纸站在余温面前,刚开始一本正经的念起来,铿锵有力,遇到生字突然着急的语气都变了。
“荇。”
“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尔。”
“但少闲人如吾两人尔。”杨帆把最后一段读了两边,面色凝重的看着余温,余温坐在沙发上,觉得有趣,低着头自己笑自己的。
“你还笑得出来吗?但少闲人如吾两人尔,什么意思,你说说什么意思。”
“我那知道什么意思,你语文好,你给翻译翻译。”
“你能不知道什么意思,月色很美,我缺一个随时随地能陪我聊天的知己,多好啊,小酒一喝,小肩膀一靠,看着月亮。”
“去你的,今晚就没月亮。”余温说着拉开窗帘。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这叫意境,意境你懂不?”杨帆手里拿着宣纸,在空中抖动的直响。
“什么意境,杨帆,上学前也没见你语文好的顶天啊,搁现在,都没有月亮,你跟我扯意境。”
“好啊,你现在都喊我大名了。”杨帆委屈的坐下,瞅着手里的诗又看了一遍。
余温即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玩,扭头问:“我平时喊的不是你大名咋地,还有,你说,我陪你看的月亮多,还是跟他看的月亮多,再说今晚还没有月亮。”
“你别跟我说,我说不过你。”杨帆词穷了,自己一人盘腿坐在沙发一头。
“来。”余温伸手把沙发调了个头,正对窗户外的夜空,坐在杨帆身边,说:“我陪你消化消化。”
“什么?”
“你吃多了撑得慌,我不得有这个义务陪你消化消化。”
“呼。”杨帆被气的叹气,说:“你对我好点行吗,我还有半个月就要拍戏了,一拍就是半年。”
“我怎么对你不好,我多关心你啊。”余温靠在杨帆肩膀上,一身酒气,脸凑上去亲了一口,说:“这回关心的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以后你只能找我看月亮,还有那什么藻,荇,为什么大晚上找他看啊。”
“你知道藻荇都是什么吗?就是青苔,我闲的啊,瞪眼珠子看那个。”
“那还有月亮呢,嫦娥呢,玉兔呢。”杨帆把纸一握,砸在余温身上。
“好好好,别说有月亮了,没月亮我都得陪你看。”余温喝醉的酒被气醒一半,拉着杨帆往院子走,非要看月亮。
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坐在街头和杨帆聊天的奶奶突然去世了,余温听到唢呐声,放下书爬到屋顶,一群披着白衣的人站在马路上,身上系着麻绳的男人哭的死去活来,身后的女人被孩子搀扶着,哭着拉长调,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哭到晕厥。
杨帆也爬到平房,说:“那个老奶奶我见过,她老头前几天赶集还和我说过话。”
“我也记起来了,我上次蹲墙头拉呱,就是他送我的几根黄瓜。”
“哎,咋这么突然啊。”
“老天爷规定的事,谁知道。”
杨帆把下巴顶在余温的肩膀说,任性的说:“我不管,你要等我死了以后再走。”
“我又不是老天爷,万一明天就要带走我呢。”
“呸呸呸,说什么呢,”杨帆说着,在余温头上拍了三下,这是个很古老的说法,说只要说了不吉利的话,在脑袋上拍三下就可以赶走霉运。“我不管,你最好照我说的来,如果你敢在我前面走,让我哭着送走你的话,你死定了。”
“你可真能耐,比老天爷任性多了。”
唢呐声越来越响,余温推着杨帆的肩膀,和他从房顶下来,哭声从自家门口飘过,余温等人群从家门走过,再次爬上房顶,看着近一百人穿着白衣,哭嚎着在街上走。失去老伴的大爷哭的跟个小孩子一样,浑身软像一滩泥,被人架着漫无目的的走。
如果杨帆走了,自己会有多难过,余温脑子里突然蹦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把余温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把问题摇出脑袋。
晚上睡觉的时候,余温又想起了这个问题,强大的想象力让余温在脑海中导演出一出大戏,余温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眼泪也不争气的冒出来。
杨帆在一旁安静的睡觉,余温心里松了口气,对着老天爷许愿,算了,还是让我处理杨帆的后事吧,别留他一个人搁世上伤心了,到时候都老了,受了那么多苦,再经历一遍世间离别,遭那罪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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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杨帆一大早去镇上赶集,中午回家的时候,看到余温躺在院子里睡觉,太阳照在余温脸上,杨帆小心翼翼的放下蔬菜,蹑手蹑脚的笑着走到余温旁边,轻轻的亲了余温一口,然后满脸笑容的等着余温睁眼。
余温睡得太香了,压根没有反应,杨帆怀疑余温装睡,伸手轻轻的把余温眼皮扒拉开。
“啊,啊,你干啥。”余温翻着眼皮,往后躺。
“我看看你睡着了吗?”
余温半张嘴巴,不敢相信,被气笑了,杨帆扶着余温的摇椅,蹲在一旁,也被自己逗笑了,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想的。
“你喊我不就行了,你扒拉我眼皮干什么?”
“我喊了,我还亲你了,你没醒。”
“什么。”余温笑着凑过去,吧唧在杨帆脸上亲了一口,说:“还给你,行了吧。”余温亲完拎着菜筐往屋里走。
杨帆开机的日子快到了,余温蹲在院子里洗菜,问杨帆准备好了吗?他已经好久没拍戏了,杨帆摇摇头,说很难,不知道会演成什么样,也没有办法。
杨帆最近经常把没有办法挂在嘴边,但余温知道,杨帆不会就此打住,只不过是控制不了的东西不再去焦虑,踏踏实实的静下心来坐好自己该做的事,三十多岁了,杨帆再一次带给余温成长的惊喜。
这种惊喜只维持了三秒,他又变回了小孩。
杨帆突发奇想,关掉余温买票的手机界面,喊着余温收拾行李,他要开车送余温离开。
“疯了,这都快到西北了,路上没个人。”余温被杨帆拽着去租车。
杨帆开车带着余温在夕阳下奔驰,笔直的公路一直延伸到天边,开个一天一夜都遇不到一个查车的交警。
太阳从身后射到座椅上,余温伸头望向落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说的也就是这般场景吧。窗外是卷起的黄沙,被黄色的落日照射,若是再骑匹骏马,可就真是浪荡天涯的江湖儿女了。
“就让我坠入这场爱情的漩涡,就让我心为你唱支歌,就让我荡漾在你秋波,让我去魂飞魄,就让我缠绵这片爱情的沼泽,就让我心为你着了魔,就让我咏叹赞你轮廓。”电台播放着两人小时最喜爱的歌,余温对着电台的旋律晃动着脑袋,到最后,忘记了后面的词,啦啦啦的跟着调哼起来。
光隐藏到地平线下,月亮跳出东方。两人住在民宿里,心想,那么多人爱蓝天白云,明媚阳光,荒漠会不会因为没有人爱有点悲伤,于是爱上这荒漠景象,夜晚的风真凉,裹着厚褂子还发抖,来民宿的人都早早入睡,打算明儿一早就看日出。
余温站在树下看月亮,月亮大的出奇,透过树枝看去,月亮软的在空气中抖动,好像失去张力的水滴,伸手就能接住即将融化的月色。杨帆走过来拉住余温举起的手,喊他进去睡觉,明天一早,一定要去看日出。
“大哥,挤满人头的日出一点也不好看。”
“哎,我的弟弟,你可以不看,但一定要陪我去。”杨帆捧着余温的脸,把他按到床上强行入睡。
两人误入了网红景点,没想到大西北还有这等美色,人挤人,人挨人站在湖边等日出,余温困得直打哈欠,杨帆没点精神气,倚在一边宣布:“周游世界的想法先暂缓一下,容我想想。”
天渐渐放白,不知谁喊了一声:“出来了。”太阳从湖里跳出来,慢慢,慢慢的爬出湖面,抖了抖身上的水滴,天一下子就晴朗了,光穿过湖面的水汽,带给人一天的精气神。哇塞,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拍照留念,等待日出的疲惫焦躁瞬间消失,杨帆再次燃起周游世界的想法,激动的拍着余温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