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杨帆把踹到地上的被子捡起,裹在身上,坐在炕头,窗外的鞭炮声已经沉寂下来,杨帆责怪余温:“你知道我明天要拍戏吗?你知道多影响我明天的发挥吗?明天我要演的是悲伤的少年,你知道吗?啊,问你话呢。”
“知道,知道。”余温嘴里答着话,弯腰去捡地上的另一床被子,杨帆趁机揪着余温的腿,就像钓鱼一样把他往下推,但又一只手从背后护着余温,余温瞬间失去重心,双手趴在地上,伸腿也动弹不得,伸手也够不到被子。
“赶紧的,麻溜的,速度点把我放下来啊,最后一次战场警告。”余温大喊着,蹬着另一条腿试图翻身起来,但是根本没有用。
杨帆哈哈的笑着,听到门外有人叽叽喳喳说着话往里进,一把把余温拉起来,跳下炕把被子捡起来丢给余温,和余温乖乖的一人一个被子躺下睡觉。
两人睁着眼,压制住扑通扑通的心跳,等着院子里嘈杂的声音散去回归平静,等待的时间可真是漫长,新年的祝福怎么都说不完,这个说完那个接上,就是站在院子中不肯散去。
杨帆轻轻的喊了一声余温,余温从嗓子眼里冒出个细小的声音:“嗯。”杨帆接着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知道。”
两人恐慌起来,是不是他们很早就回来了,他们是不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是不是透过窗户看到了一切,余温瞄了一眼窗户,上面糊着层报纸,但余温又想来,这玻璃能隐隐约约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反过来,他们肯定也能看到里面的。
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两人大气不敢喘,攥着被角祈祷院子里的人赶紧进屋,不要在从院子里互道祝福了。
“新年快乐啊。”“快乐,快乐。”“你也是。”刚回来的人显然都喝高了,一个劲的重复同一句话,祝福个不停。院子里的人在杨帆和余温的眼里就像一个个制造噪音的复读机一样,不停的说快乐。
快乐很难吗?一定要一直重复吗?这一群中年人怎么了,一句话的就能表达的祝福,定要重复个千八百遍吗?余温和杨帆不明白,这群中年人怎么对这句话怎么那么情有独钟?
余温翻身对着杨帆,往他身旁移动了一点,压低自己的声调,小声再小声的说:“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杨帆同样小声的祝福到,这个祝福只能送给余温,容不得任何第三人听去。
☆、34
新年的第一天,剧组仍在加班加点的拍戏,全部都是杨帆的戏,可是,杨帆根本不会展示剧中男生细腻的感情,韩余在一旁手舞足蹈的急切的讲解,说悲伤不一定要哭出来,或者阴沉着脸,也可以笑,用最开怀的笑也可以表现一个人彻头彻尾的绝望和悲伤。
韩余把剧中人物的最细腻的心思一点点,掰开了揉碎了讲给杨帆听,杨帆站在一旁,一字不落的听去,可还是演不出想要的效果。
所有人都说演的可以了,非常棒了,可韩余还是对着机子不停的摇头,自顾自的说:“缺点味道。”
杨帆很沮丧,灯光已经从自己身上离开了,可杨帆依旧觉得自己还站在人群中央,导演正拿着喇叭训斥自己,杨帆脸红红的,愧疚的离开片场。
余温就站在墙角等杨帆结束,他目睹了全程,跟着杨帆后面回屋,想走上前安慰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默默的跟在后面。杨帆单单找没有扫雪的地方走,吱吱的踩在上面,每走一步都用力的踩一下,杨帆不喜欢这种抓心的声音,但十分享受踩下去的快感。
余温跟在后面,直到自己撞到杨帆背后才醒过神来,杨帆回头下意识扶住余温时,余温看到杨帆眼眶的泪,就这样悬在眼角,好像粘在上面一样,杨帆眨眼的时候,把眼泪甩掉,眼眶里的红血丝毫无保留的展露给余温。
余温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杨帆的眼睛,又心疼,又无助,杨帆需要点帮助,帮他更好的理解人物,更好的指引杨帆接近角色,余温没有这个本事,但已经拍到一半了,又怎么能中途退出,杨帆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脚步快的余温只好小跑以来才能追上。
女生受到委屈可以大哭一场,谁也不会说什么,可是男生遇到委屈和挫折,只能站在挫折面前,目光坚定的和挫折对抗,但凡皱一下眉头,都是没有勇气的变现,杨帆不敢在外面皱眉头,认真的听导演的话,无论多困难的挑战都点头迎难而上,十七岁,正是要面子的时候,怎么能轻易说不行呢。
夜里,所有人的屋都关上灯后,杨帆再次钻到余温的被子里,往余温身上靠。余温感受到杨帆的体温,余温白天在剧组帮忙搬道具,累的胳膊腿浑身都痛,躺下就不想动弹,余温抓住杨帆搂在肚子上的手,轻轻的说:“别担心,组里那些哥哥都说你拍的挺好的,我还特意问他们了,他们都说不错。”
“真的吗?你骗我吧。” 杨帆不信,小声质疑的否定道。
“真的。我发誓。”余温斩钉截铁的说。
“他们怎么说?”杨帆不自信的想知道下文。
“他们说导演过于追求完美,有时候反而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没有人敢和导演说,只好顺着导演的意思让你一条条的拍。”
杨帆听到话后,有点开心,但杨帆陷入自我怀疑太久了,来自余温的肯定也只能冲淡一点点杨帆的悲伤,他伸手在杨帆的背上来回划动,食指在余温的背上不停的描画一个字,过。
过,这是杨帆最喜欢听的一个字了,这是对杨帆最棒的褒奖,是对杨帆演技的肯定。可是,杨帆很少听到这句话,每一次,他看到的都是韩余在监视器后面紧皱眉头,神情失望的的小表情。
余温清楚的看到,杨帆脸上的喜悦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往常闲暇时,杨帆还经常抱着暖手袋在片场找余温玩,在余温两手搬机器的时候把自己的小手插进余温的脖子里,然后留下一趟哈哈的笑声逃走。
但是现在,杨帆空闲时更喜欢蹲在机器后面,神色凝重的看别人怎么演戏,怎么表现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到了夜里,杨帆总是很喜欢钻到余温的被子里,也不说话,无论余温怎么问,都不说,就静静的抱着余温。余温不敢像往常那样逗杨帆玩,他知道杨帆心里有天大的事情,也只好静静的被杨帆搂着,直到他呼吸声减弱,渐渐睡去才敢翻身。
三月份,杨帆依旧留在剧场拍戏,余温坐着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到小城里,奚阳站在教室门口拦住余温,问他杨帆怎么没有来上学。
余温本就不喜欢奚阳,想起她开学后时不时就给杨帆递情书的事情心里就上火,说:“我不知道。”
“你不天天和他一起,怎么不知道。”
“这谁知道,我还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上学呢。”余温说着往座位上走。
晚上,班级进行新学年的调位,按照名次进入教室,选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坐,余温在靠窗户的位子坐下,刚掏出卫生纸擦桌子,就看到奚阳拿着书坐到了自己的前排,老师就在身边,余温只好抱着书包老老实实坐下,心里大呼,完了,完了。
余温本以为奚阳会纠缠着自己打听杨帆的事情,但奚阳很少回头,大部分时间都是低头学习。
四月份,学校的樱花开了,杨帆从东北回来,他长高了,完全变了模样,走到时候只是个没有长开的小孩,还带着一丝羞涩和腼腆,整日和余温嘻嘻哈哈。余温站在火车站等杨帆下车,迎面走来的时候,余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离开时候的小孩已经长成帅小伙。
余温挥手招呼杨帆,杨帆看见后立马笑起来往站台外走,手里提的包蹭到一个女士的衣服,本想转头道歉,又不小心蹭到前面一个老人的背,好在大家都着急的出站门,并不在意。
杨帆在到站的前一站,就一直把脸贴在玻璃上,不停的盘算着什么时候到站,当火车经过河面的时候,杨帆心都要飞起来了,恨不得直接从河上跳下去,跨上岸走一会就能回学校。
杨帆心里乐开了花,不知道名的旋律从脑海是来回飘荡,依旧沉浸在忧郁角色里的杨帆望着路上越来越熟悉的景色,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自己的家早已被拆,这么大的城市也只有学校是容身之地,但杨帆就是想笑,想到此时此刻有人正站在站台口着急的来回踱步等自己,杨帆就开心,想笑。
杨帆看到了站台外挥手的余温,余温也看到了夹在人群中出不来的杨帆。
两人还没有见面就一直在笑,也不知笑的什么,其实,余温从QQ上知道杨帆就要回来时,一直开心到现在。
杨帆踏上火车时,心里就一直想着赶紧回去。
两人在站台碰面,余温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接过杨帆手里的包,说:“走。”杨帆点点头,跟在杨帆后面走。
两人总总觉得这次的见面不够完美,明明心里开心的像花儿一样,为此满还期待的等了好几天,但见面后,就只是单纯的接过包裹,走出了站台。
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脑海里想的是,热烈兴奋的拥抱,用力的拍打肩膀,然后彼此肩搂着肩或者手拉着手出去。但他们害怕,他们不知道正常的称兄道弟的男生之间的交往尺度,害怕在人群中做过了头,只好彼此默契的什么也不做,悄么声息的提着东西一前一后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