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所有人默契的发出笑声,余温和杨帆看着电视机,没有反应,后面的人拍着余温的后背笑着,旁边的人也异常开心,啪啪的拍着余温的大腿,余温被挤得难受,一把握住旁边男生的手,说“再开心都要拍自己的大腿。”说着把握住的手放到男生的大腿上,放下的那一刻,余温摸到了对方的裤子,有点潮湿,余温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来。
电视机的画面对余温和杨帆没有任何冲击力,但他们有点慌,如果所有人都有了反应,自己没有的话,会不会被当做异类看。
画面有点模糊,接着转变了画面,男女变成了两个女生,她们在接吻,余温和杨帆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慌张极了,昨日,他们刚在城里的网吧知道这一切,今天就特意放出来,好像一切都是特意为自己而造的一样。
人群散尽,工头关闭了自己的电视,余温站在门口,杨帆走向前去,问:“哥,怎么还有两个女的。”
“这有啥,想要啊。”工头把手中的碟递过来,杨帆赶紧摆手,说“不不不,就是好奇,女的怎么能和女的。”
“这有啥,也有男的喜欢男的,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
杨帆故作惊奇,说“真的吗?”
杨帆在等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工头说:“什么变态没有,只是你没见过而已。”
杨帆楞了,站在原地,余温也楞了,热血涌上心头,走过去推着杨帆离开了。
原来这一切在别人眼里都是变态,看这样碟子的人,只是过个眼瘾,其实心里鄙视的比谁都厉害。
夜里很热,空气都凝固住,没有一丝凉风,余温抱着杨帆,工作了一天的他们很累,但心里更累,累到不想呼吸。
余温抱着杨帆,杨帆握住余温的手,转过身来,面对余温。他们虽然快长大了,但还是个孩子,从小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这座工厂,还没有出门见过任何世面,更没有大人走过来告诉他们怎么成长,但长着长着,就突然被世界抛弃了,成为了大人眼中的死变态。
外面的世界不属于他们,能让他们有存在感的地方,只有彼此。
新来的工头总是有各式各样的碟子,总是有各种腔调的欢乐从隔壁传来,余温和杨帆被拉着过去看过几次,在余温和杨帆渐渐摸清工头的值班表后,总是想着法的躲避开来,不想被拉进那间沉闷燥热的小黑屋,和光着膀子的男人一起哈哈大笑,电视机的画面挑逗着余温杨帆的神经,以至于在之后闲暇之余想起,体内都热流涌动,他们想看电视机的画面,却不愿听那群大人怪异的强调,既然打心眼里看不起,有何必鬼鬼祟祟的躲在一起看呢,余温和杨帆笑不出来,一听到他们笑就感觉浑身的筋骨比挑起来一样,奇痒难耐。
余温和杨帆发现了个好去处,晚上可以去食堂看电视,而且还有一台嗡嗡转的大电扇,吹出来的凉风舒服极了。
余温和杨帆坐在食堂的板凳上看动物世界,他们本想看动漫台的,可是遥控器在食堂做饭大妈小儿子的手里,谁说了也不算。
有个女生坐在杨帆身边,余温知道她,她在窗口打饭,就是她经常往杨帆的那份饭菜下面藏肉,女生叫幺妹,食堂里的人都这么喊,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幺妹梳着长长的麻花辫,一直到腰,黝黑发亮,脸蛋也白白净净的,一双大眼忽闪忽闪,一起干活稍长杨帆几岁的李哥说,这一看就是贤妻良母,谁娶回家可是大福分。
她从食堂后面的冰箱里取出雪糕,因为余温和杨帆紧挨着坐,只好送给余温一根。幺妹的意思是让余温拿着冰棍赶紧离开,可是余温依旧死气白咧的坐在原地,吃着幺妹买的雪糕。
没有办法,只好坐在一起看电视,幺妹不时和杨帆说几句话,杨帆除了礼貌的点头,也没有什么话说,反倒是余温,伸着脑袋问东问西,一会就把幺妹的身世问了通透。
幺妹的家在贵州,爸爸妈妈在这个场子干活,趁着暑假没事来找妈妈,顺道在食堂做饭挣点上学的钱,家里还有三个弟弟,爷爷奶奶看着。
“哥,你们也在厂子干活?”
“对。”余温说着说着就坐到了幺妹的另一边,吃着雪糕点点头。
“你们干了多久了?”
“一个月,我们下个月就走了。”
“去哪里?”幺妹问。
“上学啊。”余温觉得她这个问题问的有意思,下个月就九月了,马上就要开学了。
“你们还上学?上什么学?”幺妹觉得不可思议,把整个身子都转过来和余温说话。
“上高中啊。”余温也觉得幺妹这个问题问的不可思议,不上学干什么去。
其实就在半个月前,当余温和杨帆适应了厂子里的工作时,这里舒服管吃管住的生活也曾他们产生过不去上学,在这里干上一辈子的念头,但上一个被辞退的工头打破了他们的梦,他们害怕等到了四十多岁时,也会变成看着像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老工头也是苦口婆心的劝导,说念好了书,什么干不来,吃香的喝辣的,坐办公室里喝个茶就把钱赚了。
幺妹听到余温和杨帆下个月就要念书的消息,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小声的说了声哦,不再说一句话,静静的坐在余温和杨帆中间看了会电视,趁着广告的空档去丢了个垃圾,然后再也没回来。
他们不知道,幺妹的成绩比他们还要好,是第一名,他们更不知道,再过一个月幺妹就要回家看小孩了,从此远离课桌。幺妹天真的以为这里的男生和自己一样,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不知鼓起多少勇气来接近杨帆,和他说话,给他夹肉,送他雪糕。当幺妹知道他们还要回去读书时,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瞬间在两人之间拉开,而幺妹唯一能做到,除了羡慕,就是离开。
沉浸在自己心事里的余温和杨帆不知道这个梳着长长麻花辫的女生心里天翻地覆的变化,毕竟幺妹留下的一直是悦耳的笑声。等他们明白这些时,已经是一个月后,幺妹已经坐着南下的火车离开了。
一日,余温和杨帆随意坐在地上一手拿着西瓜,一手拿着老冰棍看电视,电视里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介绍太平洋小岛上的一群信天翁。
浑厚低沉的解说声从电视机里传出:信天翁群落在最近的几雌雄比例失调,雌雄比例高达一比三,也就是三个雄性信天翁里,只有一个可以找到伴侣。余温指着电视说了句好可怜,那么多光棍。电视机里接着传来声:于是,这个群落的雄性信天翁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他们不再求偶,而是开始积极寻找自己的同行伴侣。
余温和杨帆惊呆了,动物也这样,他们手中的雪糕化成水滴在腿上,才猛地反应过来,把雪糕塞进嘴里。
塞进嘴的雪糕是凉的,他们看到的是真的,两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电视,想多听一点。食堂大妈趿拉着拖鞋,嘴里的西瓜还没有啃完,找不到遥控器的她生气的摁着电视上的按钮,边调台边说:“什么玩意,动物有病电视台也有病,净放写不三不四的给小孩子看,也不怕带坏孩子。”
孩子听了后,纠正妈妈说到:“上一集那个博士说了,这个是正常的。”
孩子还要说点什么,妈妈一把打断:“正常你个头,博士有病你也有病,当这么多人,不要脸了。”说着,大妈伸出手来打小男孩的头,让他回去睡觉,显然,男孩的一番言论让大妈在看电视的人面前丢了脸。
余温和杨帆坐在地上默不作声,他们不关心大妈的言论,毕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他们只想知道电视里的那群信天翁怎么样了,活的好不好,有没有别的信天翁欺负他们。
余温伸手把手里雪糕的塞进杨帆半张的嘴里,拍了一下头,说:“走了,回去睡觉。”
杨帆和余温走在回去的路上,趁着没人,路灯也因为省电早早关上,余温伸手拉住杨帆的手。自打从网吧回来后,这十几天来,一切的事情都在和自己作对,隔壁的工头放乱七八糟的碟子,明明看的过瘾,嘴里却说这是变态;食堂里放的动物世界,偏偏要播出一个同性的信天翁,还被大妈指责有病。
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时候,一百年都不会出现在自己身旁,但一旦知道后,就会每天变着花样的以各种形式出现。余温和杨帆就是这种感觉,原来不知道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现在知道了,感觉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在针对自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都在刻意的嘲讽自己。
余温拉着杨帆走回家,天本就热,两人的手心潮湿的简直可以往下滴水,但就是不松手,他们想让路上的人看到自己,但又十分害怕被他们瞅见。
动物的世界里,也会有这种情况,那它们会不会受到其他动物的鄙视,他们怎么生活,他们会再大庭广总之下手拉手吗,如果受到被人看不起,他们还会在一起吗?余温和杨帆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他们想有本书,有个电视,告诉他们想知道的答案,如果这个答案和他们心里想的一样,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