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眉梢微动,略有惊疑:“你是说,展连和慕容手里的地图都只是一部分,包括竹青那晚提到的,今年斗花大会的头奖,也仅仅是其中一块?所以……这破玩意也要集的?”
谢流水哈哈一笑:“不然楚侠客以为这破画为何会被撕?要毁掉直接烧了就好,所有要你去集的东西,本质存在的意义就是分权,大家都想集,你一块我一块,谁也别想集齐啦!”
“那拿来有何用?”
“云啊,你要学会变通。四玉很难集齐,五画也很难集齐,可是如果集一部分玉,再集一部分画呢?你看,你入局才多久,已经从那具爬爬尸的肚子里见过了真穷奇玉,现在又得了一块画,该改名叫楚幸运了。我的计划就是,我帮你救妹妹,你帮我集玉画,我不要求你集多少,有遇到就拿,顺带对我和我的尸体好一点,如何?这很合算吧?”
楚行云没说话,谢流水以为他介怀那夜,于是又补道:“我知道我们之间嘛,有点过节,嗯……风流债。你看,灵魂同体虽是权宜之计,但不是长久之计,我要是救回你妹子,烦请楚侠客好好找找灵魂分体的法子,之后有仇报仇,这样可以吧?君子报仇直待三年,小人报仇只在眼前,你这么君子,等一个月不算久吧?你要是实在意难平,你强回来嘛,就在这都可以,来来来,只要你点个头,我就脱光躺好,现在立刻马上,野合,怎么样?”
楚行云嫌弃,埋汰,作生无可恋状,回:“对你,硬不起来。”
谢流水在心中翻白眼,偷偷想:鬼嘞,这么多年,还不是回回想着我自`慰。
此时慕容包扎好伤口,勉强站起来,看向楚行云手里的绣锦山河画,问:“接下来咱往哪儿走?”
楚行云看向谢流水,只见他伸出小拇指轻轻摸画,随即道:“奇怪,这石门后……怎么是空的。”
空的?
空地?
谢流水又再仔细摸索了一遍,还是同样的结论,楚行云无法,只好如实转述给慕容,慕容奇道:“这怎么可能?”他举着灯把子在四周晃荡了一圈,“你瞅瞅,这里不就有个墙儿?”说着,手还拍了拍那堵墙:“嚯!还挺结实,有墙有道,怎会是空地,会不会是地图漏标了?”
楚行云和谢流水无言以对,只是看着慕容身后那堵墙,不知用何材质砌成,好似黑琉璃,其上有一片片闪光,乌溜发亮。
此时慕容的手还放在墙上,只听他又道:“咦?奇怪,这墙怎么在动?”
谢流水猛地一抖,捏了片杏花就冲上去,与此同时,楚行云也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回过头去,看见一盏硕大的金黄灯笼,高悬在头顶。
灯笼的中央,有一个竖瞳。
楚行云和它对视,瞬间浑身发冷。
蛇……
巨蟒!
作者有话要说:记忆指路标:竹青提到斗花大会的头奖是绣锦山河画第十四回见思惑3
第十九回 共生蛊1
第十九回 共生蛊
入蟒腹虿盆舞尸,
捉鬼孩魔窟偷宝。
谢流水冲上去一个大力将慕容扔离“墙”边,慕容摔趴在地,忽然发现周身的墙在迅速扭动,接着,他眼睁睁地看见足有一俩马车大的蛇头,高昂而起——
四周一片静默,巨蟒睁开金黄的蛇瞳,扫视蝼蚁般的人。
操……
……操他娘的快跑啊!
慕容想一溜烟地从地上蹿起来,然而想归想,他和楚行云谁也没动,目光和蛇瞳对视,楚行云只觉得心尖被冰冷的蛇信舔过,霎时冻死了人的那口`活血,四肢不受控制地僵冷下去……
突然,慕容手一抖,手里的灯把子掉在地上,这一下猛地敲碎死寂,发出刺耳的“咣当——”
完了。
一阵腥风起,蛇身一缩,蛇头俯冲而下,慕容两眼一闭,认命了,然而耳边疾风过,蛇身从他身侧弹飞而过……
是冲着楚行云去的!
谢流水一头撞进楚行云怀里,将他撞到一边去,抓住云脸就是一阵揉捏:“清醒点!不要去和蛇对视……”
话还没讲完,蛇尾一摆,一个巨力打来,刹那天摇地动,碎石似暴雨,倾盆而落。楚行云被砸得回了神,这巨蟒足有一层楼高那么粗,其长更是不可计,盘旋而绕,堵得四下里都是“墙”,他们简直就是在巨蟒的缠绕圈里东躲细跳,放眼一扫,休说有什么生路,连一点洞窟的石壁都看不到,满眼全是密密麻麻的细黑鳞,看得楚行云头皮发麻,突然,他发现左右两边的“墙”在不断缩紧,谢流水骂了一声,这是要把他俩活生生碾碎,他提着楚行云往下跃去——
瞬间,蛇瞳金灯笼就亮在脚下,紧接着,血盆大口立时张在楚行云眼前,此时避无可避,楚行云径直落入蛇口,抽剑出鞘,插了一把封喉剑,死死顶住要咬合的牙关。
巨蟒疼得剧烈扭动起来,楚行云几乎要被它颠下去,幸而谢流水搂住他,两人站在血盆大口里,忽然觉出了不对,这蛇嘴里,没有信子,没有毒牙,更奇的是,也没有黏液和异味,一剑刺立在上下颚,竟也无血,谢流水放开楚行云,走进蛇喉口,楚行云咬死了牙关,右手伤重,只能凭着一只左手硬撑着巨蟒牙关,撑了一会,只听谢流水在里边飘出一句话:
“这蛇……是死的。”
楚行云还没消化出这到底什么意思,巨蟒已将整个身体蜷起,蛇头疯了一般往钢筋铁甲般的蛇身上撞,这一下将楚行云撞飞出去,谢流水从蛇口飞出来抱住他,却不带他逃,转而又冲了回来,楚行云条件反射要拿剑去撑快闭合的蛇嘴,却被谢流水重重一推,直接跌进食道!
楚行云骂了一声,幸好多年练武的底子没丢干净,他眼疾手快将剑一横,亘在食道之间,双手吊杠子似的吊在那,才没落个葬身蛇腹的下场,正想慢慢爬出去,突然,慕容举着个灯把子“啊——”地迎面撞来,把楚行云撞歪了身,霎时,手一脱力,封喉剑一松动,两人坐滑滑梯似地溜进了蛇腹里。
慕容一下子摔进一浅潭,呛了一口水,倒在一边咳嗽,楚行云被谢流水凌空拎起,幸免于难。他忽然想起谢流水说过的话,这蛇,已经死了。地图上石门后是空的,而当时四下里全是蛇身,无路可走。假设一定会存在一条生路的入口……
那……就是蛇口了。
所谓入口,入口而已。
若真是如此,那么巨蛇一开始就并不是在攻击他们,而是请君入道。然而除非是事先知此布局的主人,否则来者谁会坦然走进血盆大口里?而巨蟒一旦遭到攻击,很可能就会判定来者并非该来之人,从而紧闭蛇嘴,封死入口。所以不速之客若进入此地,要么到处逃窜,要么绝地反击,而且越是武功高强,越是不可能入蛇口,最后自以为死里逃生,赶紧两手空空原路返回。
那么,再往下想,这蛇腹里,才是大文章。
楚行云自己想通了这点,忽而感到谢流水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往前走,楚行云收剑入鞘,一手拉起慕容,一手捞起灯把子,举起来环视四周,立刻理解了谢流水说这条蛇死了的缘由,他们仍在巨蟒里,但这蛇却是被掏成了个空腔,血肉硬化,内里没有任何黏液、器官,呆得久了,还隐隐闻出一种防腐的药味。
可是,这死物又为什么能动?
一时无解,谢流水也难得不想说话。他们绕开这个浅潭继续向前,谢流水做打头,他一声不吭走了十步远,然后才准楚行云跟着他,整个人变得非常沉默。楚行云在身后观察谢流水,这人的后脖颈微微后缩,像猎豹隆起的背脊。
慕容被这一系列的骇变耗光了体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正好省了楚行云编谎话骗他的精力,不知又走了多久,谢流水停了下来,蹲在地上,楚行云快步向前,正欲询问,忽然瞥见了什么,张了张口,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前出现了一个坑。
万人坑。
坑里满满当当的蛇蝎蜂虿,而这些人被跣剥干净,推进坑里,百虫嘬咬,活生生咬死,尸体上凝着死前扭曲狰狞的表情。
“我操……这……这他妈是纣王的虿盆刑啊!谁……谁这么敢……”慕容惊得一身白毛汗,楚行云没有说话,只将灯把子投入坑中,虫多惧光,但虿盆坑里,毫无动静。
已经死透了。
见此,楚行云和慕容松了口气,眼前除了这个大坑,无路可走了,龙潭虎穴,不得不闯。慕容腿脚不便,楚行云背着他往下爬,说是背,其实谢流水捏了杏花提着慕容的后衣领,根本不要楚行云出力。
此时四下幽暗寂静,万尸横陈,一张张扭曲的死人脸在脚下注视着一切。楚行云看了几眼,赶紧转移注意,子不语怪力乱神,最鬼不过是人心。他收回目光,只专注爬坑,双手触到的全是巨蟒硬化的腔体,在蛇腹里开一个这样的虿盆,惨无人道地杀死这么多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好不容易爬到了底,楚行云捡起灯把子,刚把慕容放下来,就见他脸色苍白,道:“楚侠客,你觉不觉得,爬坑的时候,这灯把子自己……变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