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时机成熟,假顾敏出手替掉了仿品顾敏,并将他推出秘境,骗他外头有认识他的人。
仿品顾敏回到人世间,按照生前顾敏的记忆回到顾家,可是顾家上下认识的还是顾敏,没人认识秘境里生产出来的假顾敏,仿品顾敏无可奈何,这世间没人相信他的存在,于是,不管怎么救治,最终,他还是溃烂了,像眼前的假王宣史这般,全身溃烂,最后,烂成了一滩水。
数重思绪闪过,突然,楚行云听到身后有响动,有人也进洞了!
楚行云拽着“假王宣史”,脚步一顿:“是不是顾家来了?”
“不像。”谢流水趴在石墙上,“只有两个人,听起来像是……
真王宣史和假展连。
假展连神色凝重,单手提着银刀。他的右臂被假王宣史用白魄磷火`弹炸断了,可王宣史视若无睹,自动忽略这些看起来并不愉快的东西,不问不想,只和“展连”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像是小孩子春游探险。
血一滴滴,汇成一小汪红泉,“假王宣史”的伤越来越重,整个胸腔晕着发烂的黄色,皮肉开始化水,淅淅沥沥往下落,稀释了地上的鲜血。
他捂着伤口,眼睁睁地看着“展连”一步步向他走来,最后站在他面前,冷笑了一声:
“你,是假的吧。”
一瞬间,最后的信任破灭了。
“假王宣史”觉得脑袋一轰,胸前伤口彻底崩裂,一道惨烈的致命刀伤完全显现,他惨叫了一声,楚行云看到他的半边脸一下子烂掉,像雪人遇夏,浑身滚了沸水,痛得在地上不停打滚。
“展连”摸了摸自己的断臂,看到“假王宣史”现在这个下场,他感到无比快意:
“你真可悲啊,生前是别人的影子,死后是影子的假货。我绕到山洞后头看见了,那里有人蛇壁画,还有很多还没腐化的尸体顺水而漂,你怕假王宣史的尸体漂到河道上,我们看到后就不会相信你了,所以想事先进来销毁。结果……”
假展连讥诮地望着楚行云:“结果弄巧成拙,被楚侠客发现,现在就该死了!哈哈哈哈,你可真蠢啊!”
“假王宣史”倒在地上,忽然大笑:
“好、好!那我们就一起死个痛快!王宣史!你看看,你睁开眼看看啊,你旁边那个假货,他是展连吗!”
王宣史乱成一团,他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眼前这个烂脸的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假王宣史”还嫌不够,他勉强站起来,抖开那个麻袋,倒出一具尸体。
王宣史整个人都发抖了,这个尸体的脸怎么也和他长得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少爷你看啊,这就是你们王家干的好事!这家伙是你的替身,最后死了,而我,我是他的复刻品,从这个山洞里出来,找你们所有人寻仇!我是假的,没错,我承认,可别人就是真的吗?你身边那个展连,是从小陪你长大的展连吗!”
王宣史脑海中砰地一轰,像炸开了三里爆竹,他想起一艘船,船上有他的父母,他们驶进了一个地方,后来……后来……
“不!不不不!小少爷,别听他蛊惑,我是真的,我是真的展连!”
“展连”发狂了,王宣史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不能让小少爷怀疑他,银刀劈落,“铛”地一下,被一把青铜剑隔住。
楚行云拦住了他。
“假王宣史”反正要死了,他不管不顾地冲王宣史大叫:
“你跟这个假展连去过山洞后边,那你一定看过人蛇壁画吧,小少爷,想想看啊,有没有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他举动奇怪,看起来要攻击你,其实最后你毫发无伤?想想啊,王宣史!你身边的展连是假的!”
王宣史狠狠抖了一下,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颤抖着,嘶哑地喃喃:“那展连呢……展连呢!”
“假王宣史”从洞里的阴暗处走出来,走到王宣史面前,他伸出一只烂手,挑开王宣史的外袍,摩挲着那张蛇鳞护心甲,恶毒地笑道:
“展连?小少爷,您瞧,您不正穿在身上吗?”
第六十三回 虚诞影3
“啪嗒。”
王宣史愣在原地, 手足冰冷, 什么反应都没有,脑海中浮现出一片火光,有一条被活剥了皮的蛇尾,在他面前焚烧殆尽……
“啪嗒。”
遽然间, 这一切又从他心中抽剥出来, 他听到一阵水滴声。
“啪嗒。”
王宣史机械地扭过头,看到一副难以置信的景象:
碰触着蛇鳞护心甲的手,整个儿地化成了水。
先是指尖,而后是掌心、腕部、手肘,这种散溃一直蔓延到肩部, 绽开一朵水花, 骨血彻底融成透明的水,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 汇成一小滩, 而后像有生命般, 一滴滴、一缕缕, 自发地向那河流淌去。
“啊——”
“假王宣史”爆发出一阵惨叫, 王宣史看到他用仅存的那只手捂住双眼, 痛不欲生,紧接着,两颗眼球从眼眶中突出, 像两根铜柱顶着瞳珠, 他倒在地上, 左臂痉挛着,手掌心中的红眼睛完全睁开,睁得奇大,默默地凝视着一切。
“假王宣史”抬起手,看着掌心里的眼睛,释然地笑起来,恐怖的笑声撞向山洞的石壁,不断回荡着,像猛兽临死前的咆哮,不知在向谁诉说自己无人相信的存在,他抬起仅存的左臂,指着化掉的右手:
“看啊!我是假的,所以我变成了这样,你看看那个展连!是不是真的你只要怀疑一下就好了,只要你怀疑,如果他是个真人那他不会怎么样,可他要是像我一样呢!王宣史你还想不来吗!睁眼看看现实吧,真正的展连早就被你杀死了!”
王宣史发抖了,他脑中分明有这一切,可就像被一层纸遮住,成了蒙蒙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像,他分明记得有一串珍珠般的卵,他放进脑海中的抽屉,可他现在不敢、不能,去拉开抽屉,他怕……
怕卵已孵化,只要一打开,就会从中飞出漫天的白蝶,扑在他脸上,每一瓣翅膀都书写着真相,细腻的翅粉落进他的眼睛里,辣出了眼泪,逼他相信这一切。
“展连……展连……”
王宣史抱着头,痛苦地蹲下来,他犹豫地望过去,如果眼前这个真的是展连的话,那为什么、为什么行云哥要对他兵戈相见?
“楚行云,你走开!”
“展连”看到王宣史动摇的模样,心中怕到了极点,他不想死、不要死,他好不容易才让原主滚蛋,好不容易才从这世间活下来,怎么能死在这里?
银刀发颤,“展连”动用真气,但很快从刀尖上传来一股更纯更正的阳气,压倒性地制住他,跟楚行云拼真气不是明智之举,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把封喉剑纹丝不动。
“王宣史!别被影响!他是来离间我们的!”
“展连”吼道,地上的“假王宣史”狞笑着,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再也不可能连根拔起。
“小少爷!你想想,如果我是假的,你和我从小长大,你可能会认不出来吗?就算你认不出来,家主会没反应吗?王家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怎么可能全都瞒骗过去?你想想,你再想想,难道我们从小长大那么多年的情谊,比不过别人几句离间吗!少爷!冷静一点,想想我平常的行为处事,或者随便考考我,以前的事,只有我会知道的记忆!”
王宣史一点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的景象令他错愕,他不知该相信谁,嘴唇嗫嚅着,想要问一句话,却没有张口。
昏暗的山洞,“假王宣史”渐渐要化成了水,他借着洞外微弱的光芒,再抬眼看这洞中的一切,倏忽之间,一切感情都从他心头抽去,他望着展连、楚行云、王宣史,他看着这些人,就像看着草木石头一般,无爱无恨,无悲无喜,已再不能感觉出什么,他将归于永恒的平静,归于一片虚无。
“啪嗒。”
原来活着是这样的。
而他现在活不了了,四肢化水,像一只空瘪的皮囊,只剩下衣物,两颗眼球被顶出眼眶,最后掉下来。
“啪嗒。”
四肢百骸、七情六欲,最后都融化了,化成了一片透明的水,回归到流淌的河中,再不可寻找。
死亡近在眼前,“展连”感到无比的恐惧,他死死盯着挡路的楚行云:“让开,我不想伤害你。”
楚行云面无表情,以“展连”的能力,实在也伤不到他。
青铜封喉剑纹丝不动,“展连”气昏了头,他压低嗓音,恶毒地问:“你可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那家伙死了还要来妨碍我!那你想不想知道,那个真展连对你是什么想法?”
楚行云挑挑眉,一旁的小谢竖起耳朵。
“那年中秋,你和展连去诗月楼喝酒,你一杯就倒,跟展连耍酒疯,大吵大闹,最后,绊了一下,就这么跌进他怀里,展连低下头……”
楚行云错愕,轻轻皱眉,提醒道:
“我比展连高。”
假展连一时愣住,是,楚行云长得更高,所以,他原主的记忆里怎么会有低下头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