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小萧难过极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尿完,爽得一时,可裤子湿湿黏黏的,还发出一股臭味,没多久,有几只蚊蝇探头探脑地在他身边打转,萧砚冰再也受不住,呜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我要换裤子!我要换裤子!”
寂缘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萧砚冰放下来,给他换了条干净裤子,接着,又把他吊回去。
萧砚冰不安分地在酸梅树上晃来晃去,随口乱骂:
“你个傻`**!”
“你妈`逼的!”
“我操`你爹!”
“喂我又要尿尿了快放我下去!”
“喂!你是不是木头人啊?我说我要尿了,听不见吗?朝你头上撒尿不嫌脏吗?”
寂缘停下捻佛珠,头也没抬,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小施主,事已至此,你大势已去,且省些气力吧。”
“哼,掉书袋子,臭和尚!我问你,既然是何处惹尘埃,那我先前撒尿你洗什么呀?有种别洗,一辈子顶着泡臭尿啊!”
寂缘摇摇头:“我没有洗。”
“你是眼睛被狗屎糊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你刚还夹着尾巴溜去小河边,当老子我眼瞎啊?”
寂缘念着佛珠:“阿弥陀佛,本来无一物,何为水?何为洗?”
“狡辩!你这是狡辩!”
萧砚冰一激动,晃得绳子大幅荡漾,结果脑袋重重地一下镐到树上,发出“砰”的巨响——
小砚冰一愣,剧痛劈头盖脸地打在额头上,顿时委屈极了,当场哇哇大哭,他本来色如好女,容貌极美,但如今脸沾泥渍,身带尿味,言行粗鄙,涕泗横流,边哭边痛骂寂缘,骂到半夜,寂缘把他放下来,松一松他手臂的经脉,那时萧砚冰声音全哑了,只会一下一下打哭嗝。
少年小萧恶狠狠地盯着寂缘,从嗓子眼中挤出几个词句,发出公鸭一般的声音:“喂,臭和尚,我是不是要死了?你们是不不是要……凌迟我了?凌迟……要剐几刀啊?嘿,说话啊!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带怕的!我……我……我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活到今天……我……我,呜哇——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死!”
那时的寂缘看着眼前又矮又小又爱哭的死小鬼,叹了一口气,他蹲下来,往萧砚冰脚踝上,紧紧地系了一串红莲缚杀锁。
过往屈辱,切齿难忘,此时的萧砚冰看着寂缘的木像狗尿淋头,拍手称快:“喂,死秃驴看一下!现在这木像顶着泡狗尿,真跟你当年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
寂缘挥手切断无影丝,接住小黑犬,他看着那尊腥臊的木像,颇为赞许地点点头:“确实跟当年一模一样,都是狗撒尿。”
萧砚冰登时反应过来,气得几欲绝倒,寂缘并不理他,他摸了摸小黑犬,这狗便在地上嗅来嗅去,忽而抬头,朝对面狂吠。
寂缘看了一会对面,道:“砚冰,瞧你生事去折腾小黑,害我们跟燕姑娘失之交臂,可惜可惜。”
第四十七回 凉山别3
在山的那边,有一只魂两个人。
“好大的石头!”
楚行云正带着妹妹绕山而下,左上方忽现一块巨石,顶在山崖口,欲坠不坠。楚燕惊呼一声,她好奇地望着,这块巨石从侧面看,有一点像戴盔甲的将军头,兴许就是酸梅树下的小僧说的甚么将军石了。
楚行云瞧楚燕难得有兴,正好,他也想在自家妹妹面前显摆显摆十阳神功,于是微微不屑道:“只是一块石头,有什么了不起?瞧你哥哥一掌打烂它。”
“啧啧啧,不太行吧。”谢小魂蹲在一旁,连连摇头,“这巨石少说也有一层楼高,你要是面对面地连打几拳,还有点可能,你就站在这,隔空打石,还只打一拳,就算你是十阳好不啦,厉害死了,那也不可能把它打到烂啊……”
谢流水话音未落,忽听山崩地裂一巨响,眼前那巨石瞬间五马分尸,哐啷啷地碎裂坠下……
楚行云侧过头,看向谢流水。
谢流水:“嗯……那你这样也只能算是把石头打碎啊,不能算打到烂吧……”
楚行云伸手,挽袖子,骤然间,振开十阳,分而击之,可怜的碎石在高纯真气的碾压下,霎时被碾为齑粉,化成一道石烟,漂浮在空中。
楚行云转过头,盯着谢流水,问:
“脸疼吗?”
“……”
楚小云面露微笑,抬脚走了。楚燕感觉到跟着哥哥的那一团小白气似乎……有些萎靡。
谢气团心中……十分微妙。他虽然没有十阳了,但他少年自负,自我感觉自己的武学造诣那是相当了得,甚至可以说是天纵英才,但就在刚刚,他发现楚行云比他当年拥有十阳的时候,还要厉害。
一个天才把自己的天赋送给普通人,这个人要是能发挥出这份天资的八`九分,天才会感到欣慰,觉得自己眼光真好。可要是这个家伙发挥出了十二分天资,那就很……微妙了。
谢小魂越想越不爽,很想冲上去把小云摁进怀里,捏来捏去。虽然楚行云因为经常打擂台,招式不够毒辣刁钻,而且常常心慈手软。但万变不离其宗,招法的花样可以学,内里的东西却是恒定的。无论怎么想,谢流水都不得不承认,于武学造诣而言,现在的楚行云已远在他当年之上。
小心眼的小谢酸溜溜地安慰自己,当年自己可比二十三岁的楚行云小了好多,楚行云多吃了那么多年饭,比自己强了一点点点,也是正常的。要是少年的自己能够顺利长到现在,可指不定要怎样上天入地、所向披靡呢。
“哎,小云云!”
楚行云回过头,看着他。
谢流水走上前去,拍了他一下。
楚行云微微蹙眉,觉得奇怪:“你又作什么?”
“没什么,打你一下。嗯,现在感觉好多了。”
“幼稚鬼。”
楚行云转头就走,谢小魂飘着跟上,过了一会儿,瞧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来到此处,谢流笑了一声:“坏楚楚,你看你,把景点都给别人砸没了。”
领头的那位小僧遥遥一指:“大家请看,位于我们正前方的,就是将军石……”
小僧抬眼一瞥,对面山崖上光秃秃,哪还有什么石头?他微一沉吟,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改道:
“这块将军石,又叫断头将军,大家看那山崖,那一块延伸出来的长条石,像不像将军的脖子?原本脖子上还连着一块巨石——将军头,但几百年前,被鬼母五雷轰顶,斩首了。当年鬼母无聊,从地狱跑出,变成美女到处迷惑男子,结果不幸爱上了这位冷面将军,她绑走将军,想把他带下阴间,他们永远在一起。那时的将军看淡生死,不知情爱,也随她便。
“可惜,事与愿违,途径此地凉山时,将军与一女子相逢,刹那间,一见钟情打通情窍,再也不愿和鬼母待一块,鬼母便把将军变成石头,罚他看他心爱之人成婚生子,百年之后,再来问他。百年之后,那姑娘尘归尘土归土,鬼母便来问将军,愿不愿意同她在一起?将军像百年前一样,摇着头说,我不愿意。鬼母大怒,于是降下鬼雷,砍下将军的脑袋。
“将军的头颅跌下山崖,滚过山谷,最后,停在那姑娘的墓前,额头靠着她的名字,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终是和心爱之人死在了一处。
“人间最悲生与死,情伤至深阴阳隔。大家跟我这边走,前方的红线上绑的就是过往之人求的平安签、眷侣签,一签五钱,平安顺遂,有需要的……”
谢流水在上边听得咋舌,啧啧啧:“我而今才算明白,为何这天下有人穷得要命,有人富得要死。唉,像我,就好可怜,饥一顿,饱一顿,家徒四壁,囊中羞涩,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给了我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机智如我,这不,傍上了一朵巨富云。”
楚行云歪头看他怎么哔哔。
半透明的谢小魂回过头,虚虚地拽住小云袖:“恩人,行行好,断个袖吧,可怜可怜我这样的穷人。”
楚行云觉得无奈又好笑,调头走了。他看得出来谢流水并不在意钱,也并不会和他在一起,估计是平生最爱装疯卖傻,无药可救。
“楚楚——你看我,我很乖的,虽上不了厅堂,但下得了厨房,吃的不多,还会暖床。怎么样?考虑一下吧,我要的不多,分你一半家产就好……楚楚——”
楚燕在后边看着哥嫂琴瑟和谐,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她的笑才刚刚漾到唇边,甚至来不及绽开,忽有一大鹰,两翼足有门宽,俯冲而下,将楚燕衔至半空——
“楚燕!”
鹰嘴猛地一松——
将楚燕扔下山崖,楚行云骤而出手,然而在此一瞬,楚燕忽然翻身而起,从袖中抽出一粒石胆子,弹射而出,刹那间,狠狠打中那只巨鹰,将它击落。
楚行云接住妹妹,骤然间脚下一滞,被黏住,半空中有一张无形的蛛网,将两人一鹰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