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不懂,可为了这破画,你们局中人争得头破血流,就很有意思吗?”
“那你想一想呀,为什么各家都在这时候争得头破血流呢?”
楚行云一怔,他盯着眼前的黑山红水,此画非画,实为地图……
滇南顾家血虫蛊、南蛮赵家红蜥毒,滇南穆家人蛇变,三家祖先将某些东西藏在一处秘境中,宋家因为同顾家交好因而知道此事,四家铸四凶玉以警后世,四玉合并,则是秘境地图。而这个绣锦山河画一共有五幅,同那四玉一样,若能集齐,再用雪墨磨水浸泡,则会显出……
楚行云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浑身一僵:“局中……难道想要再去一次那个秘境吗?”
谢流水笑起来,像是很开心的样子:“不是想要,是马上要去了。”
楚行云一脸错愕:“马上?怎么去?秘境不是很危险吗?你不是说过,以前顾、赵、宋、穆四家集结四玉,去过一次秘境,最后只有几个人回来,还全身溃烂而亡……”
谢流水脸上带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楚行云忽而住口,是了,谢流水并不在意别人的生死,也不在意他自己的,一个连死活都不在意的人,怎么会在意什么危险。
好半天,楚行云只劝了一句:“好好活着不行吗?”
谢流水没有说话,答非所问:“你小心点吧,我看啊,那观众席里,局中各家都到场了。”
“想要去秘境,直接四玉合并不就好了……”楚行云有些不解,“何必还要抢这个绣锦山河画?”
“你说的倒是轻巧,忘了穷奇玉是怎么出现的了?”
楚行云沉默,穷奇玉最早是侯爷穆家的东西,当年穆家主和李家主联合,用长生不老去骗老皇帝,七年前侯门灭族之后,穷奇玉很可能就落到了李家手里,而李家灭门后,这玉才被有心人塞进尸体肚里,让他们发现。
“玉是传家之宝,家族命脉,若连这么重要的玉都会被人拿走,只能说明这家族不行了。”谢流水靠在楚行云背上,悠悠开口,“一块玉都很难搞,你还想要四玉合并?”
“……这么说,四家并不是真的都想去秘境?有一两家不想给玉,所以只能寄希望于绣锦画?”
谢流水微微点头,眼不离画,细细端详。楚行云不解,这秘境究竟有何好?值得这样惦记……
现如今,李家已灭门,穷奇玉便无人严管,想去秘境的家族再出个两块玉,满打满算,就有三块了。四玉显示的地图图案和绣锦画所显示的应该是一样,所以再收一两幅绣锦画,同三块玉一合,就差不多了……
楚行云还未想完,武林盟主演讲完毕,朗声宣道:“让我们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楚侠客!接下来有请决赛总判官为他颁奖——”
介绍绣锦画的两位姑娘,将画收起,恭敬地立着。屏风后转出一人,拿起绣锦画卷轴,走向台前——
楚行云骤然一愣,这判官不是别人,正是谢流水说不对劲的那个胖子判官!
谢流水见此,也是皱眉,楚行云按照礼仪,微微躬身,双手伸出,他正提防这胖子会玩什么花样……
突然双手一沉,绣锦山河画好端端地,交到了自己手中。
楚行云握紧手中卷轴,遽然间,铃音微动,一道长鞭甩上台:
“把画留下——”
一群黑面人从天而降,众目睽睽之下,当场劫画,为首的顾晏廷黑面盖脸,銮铃鞭动,打得四处血肉横飞,场面登时混乱。
“来者何人!”
“这不会……不会是魔教吧!”
“魔教进攻中原武林了——大家快跑啊——”
观众吓得纷纷离席,武林盟主率领武林义士上前攻来,顾晏廷那伙人根本不缠斗,直取楚行云……
谢流水抓起楚行云就跑,忽地,面前出现一鞭尾:“楚侠客,我劝你别动。”
顾晏廷落在眼前,一手执鞭,一手执符咒。
楚行云后退了一步,捏紧绣锦山河画,严阵以待。
“楚侠客,小心后……”
谢流水话音未落,楚行云顿觉背后一痛,好似撞上头野猪,紧接着手上一麻,再看去,卷轴脱手落地,顺势滚动……
是那个胖子判官!
楚行云扭头去追卷轴,顾晏廷扬鞭一甩,正要将卷轴夺来,却被那胖子抢先一步!他肥腿一抬,一脚踢开卷轴,绣锦画骨碌碌滚到一边去。
顾晏廷立时弃云转攻,鞭头一调,銮铃一响:“你什么人?”
那胖子极为灵活,忽地腾至半空,躲过鞭尾。
突然,楚行云见他整个肥硕的身体,从头到脚猛地裂开,紧接着,从那庞大驱壳中,跃出一纤腰女子——
腮凝新荔,肤如皓雪,玉臂上缠着两道霜花绫,她抬手一扬,柔绫似银电,一道绞住顾晏廷的鞭子,一道勾来楚侠客的山河画——
她轻轻点在高高的木柱上,捏住绣锦卷轴,居高临下,俯瞰众人,微笑着一抱拳:
“赵家,赵霖婷。”
作者有话要说:赵霖婷:谁能想到,第二章就被提到的我,直到如今才出场,论后台待机,谁也没本姑娘持久!*—*
第四十五回 阴阳决1
第四十五回 阴阳决
百花杀尽凛冬至,
破冰销雪光复来。
空中似翻腾着两条白蛟。
顾晏廷铃音阵阵,长鞭如蛇,赵霖婷一挽霜花,绫舞不绝,像两条白蛟缠着赤腾蛇,斗得难解难分。
鹬蚌相争,小楚和小谢赶紧猫进角落里,做个渔翁。
楚行云看着谢流水跟小媳妇一般躲在自己身后,还拉住自己的袖子,故作怯怯:“夫君,你武功尽失了,就不要去跟别人打架了,我们老老实实地看着吧。”
“……”
楚行云不置可否,静观其变。
忽见赵霖婷凌空一跃,嘴叼绣锦卷轴,双臂交叠,骤而运功,两条白绫交缠一处。紧接着,她双臂一展,霜花绫噌地飞出,本是两条柔柔软软的绫带,此时竟似灌了铅一般,成了两根重重的长锤,它们飞速旋转,奇快无比,远远望去,似一朵盛放的霜花,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打得顾晏廷那帮黑面人歪七扭八,倒地不起。
谢流水拍了拍楚行云:“哎,你看,这就是那个被恶霸欺负,需要你出手相救的小姑娘?”
楚行云望天无语。
顾晏廷冷冷地看着东倒西歪的手下,笑了一声:“霜花一挽百花杀,赵姑娘,名不虚传。”
“多谢夸奖。”
赵霖婷扬一扬手中的绣锦画,足尖一转,竟将画轴交给了武林盟主!
楚行云微微皱眉,一时不解其意,然而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各家都想抢绣锦,可此画先前在张宗师手中,绝难夺来,他们只有等颁奖结束,绣锦画落在自己一人身上,才好动手。大家都这么想,顾晏廷就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等张宗师一离开,他就率人假扮魔教先来夺画,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半道蹦出个赵霖婷来扮白道义士,英勇救画。
武林盟主和诸位侠士齐齐攻来,忽听一声尖锐鸟鸣,四下漫起一股烟雾,谢流水拉着楚行云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想必是顾晏廷见大势已去,开溜了。
“该死!又让那群魔教跑了!”
“下次定叫他们碎尸万段!”
“哎,兄弟,不必自责,是他们太狡猾!”
谢流水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对小云道:“你看,你们白道的人最爱马后炮,刚才不来奋战,全靠一姑娘力挽狂澜,事后就在那哔哔哔。”
楚行云在心中默默道:“我们白道的人也不傻,就算把画救回来,奖品也不会发给自己,那么拼命干什么?事后说点讨伐魔教的话找个台阶下,又不费力。”
谢流水闻言一愣,笑意渐深:“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寂缘嘛,是你们白道最为推崇的什么慈悲佛门弟子,你嘛,是侠肝义胆的白衣剑客,一个两个都正的不得了。可近来一观,寂缘竟然说找人背锅是谓聪明,你呢,也越变越坏。可见……”
“可见我们白道都是伪君子,不是道貌岸然,就是蠢不自知。反正你说来说去,就是我们白道不好,你们局中人最是真性情。”
“哈哈,楚楚你好可爱。”
谢小魂像是被他逗乐了,埋在小云怀里笑。楚行云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怀里这颗毛茸茸的脑袋。过了一会儿,听见怀中传来闷闷的一声:
“混局的人都是堂堂正正地阴你,以最坏的恶意捉弄你,所以,只要是局中人跟你说的话,都别信……都是谎话连篇。”
楚行云觉得奇怪,正要反问一句“你不也是局中人?”,却听武林盟主在叫他:
“楚侠客,你来,守好这个。”
盟主将绣锦山河画交到他手中,自去重整赛场,好好的斗花会办到现在绝不能虎头蛇尾,否则下一任盟主就该换人了。最终,楚行云总算在一片同情与掌声中,名正言顺地拿到了绣锦山河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