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比赛开始了。
楚行云无可奈何,开赛之后任何人不得干扰,否则严加处置。按照斗花会传统,他作为卫冕桂冠要待在此处山巅小亭里观赛,此时亭子倒了,他只得随便寻了块大石头坐,
这石头不知怎么回事,坐起来竟冰冰软软的,楚行云一回头,看见身后的谢流水歪着头冲他笑:“坐我身上感觉很舒服吧?”
楚行云如坐针毡,唰地要站起来,被谢流水双手圈住:“别动别动,你看,有人上山了!小心被他们看到。”
山中闪动着四个人影,楚行云抬眼望去,两两比拼,赛况激烈。第二轮比赛的第一场比试采用得分制,曲折蜿蜒的山道中有一些杏花,或长于悬崖峭壁,或藏于沟壑谷底,奇险难得,最难得的是白杏,其次是粉杏,再次是红杏,越是难,分越是高。参赛者必须在半炷香内从山底跑到山顶,因而要快,但山间密林绰绰,要寻那一星半点的杏花,哪里又快得起来,故须眼观六路,火眼金睛,快准狠,尽可能多地采摘得分更高的杏花,放入背篓,最后山顶计分,分高者优胜。
上山的盘山道有两条,互不交叉,一道是一组。每百米设一位判官,监督参赛者遵守赛规。山道两侧的树上草间,全放着真流灯,一旦谁真气有变,就灯爆报警。斗花会所用的杏花,花蕊皆有特殊微雕,无法仿造。白杏因为得分最高,常能反败为胜,故需更加谨慎,每一朵白杏附近都藏有一面不辞镜,镜中已吸满真气,会尽职尽责地记录此杏究竟花落谁家,若出现争议,则以不辞镜作证。
此时,楚行云正坐在谢流水大腿上,这一局的参赛者轻功相当了得,他看得聚精会神,眼珠子随上下翩飞的身影移动,牢牢盯住赛场上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分毫。再加上谢座椅软软的,确实比坐石头舒服多了,抵触之情逐渐被一点点磨灭,最后索性忘了个干净,沉迷观赛。
谢流水朝赛场上瞥了一眼,不过就是几个人在山道里跳跳跳,真没劲,他又往前靠了靠,前胸贴着楚行云的后背,腹下贴着楚行云的窄腰,沉迷美色。
山间夺杏,你争我抢。山底道宽路平,还建有观众席,越往上越陡,平民百姓压根上不来,在山下堆成一**人潮,各个眼巴巴地仰头伸脖,妄图从密密山林间瞅见一抹衣袂。而楚行云坐镇山巅,自是一览无余,只见一条道上,一黑一白两人齐上石壁,石壁光绝,唯顶上有一小枝,似婴儿的小手,握着一粒杏花蕾,是白杏。
这两人不分上下,身抵身,谁也不肯让谁超前。斗花会除了轻功外,不准使用别的招法,但不用真气,纯粹拳打脚踢,以肉打肉,还是合乎规矩的。白衣人先行出手,势如熊掌,一下将黑衣人拍下去,自己纵前,不料黑衣人胜心不死,鹰爪一勾,抓住白衣人的脚,两人在光溜溜的石壁上你拖我拽,僵持不前。
山巅处拉了一根红绸锻,后边有一鼎香炉,炉中的半柱香,耷拉一下,燃过半了,可这白衣黑衣还在纠缠不清,一步未进,楚行云替他们捏把汗,第二轮第一场比赛有百人,两两胜出应有五十人,可往年却都只剩二三十人。大半的人顾此失彼,顾着摘杏,忘了半炷香的时间,最后双双出局。
忽然,白衣人一个趔趄,从石壁上摔下,连带着黑衣人一起受难,楚行云心中摇头,正以为他俩将双双坠败,骤然间,黑衣人踩上白衣人的肚子,一个鲤鱼打挺,凌空而上,白衣人也不甘示弱,趁他踩上来的间隙,抓住他的衣袖,蹿起来,跳上黑衣人的背,借力打力,实在精彩。
楚行云被赛况吸引,躬身一前倾,企图能看得更清楚,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衣服根本不能被谢小魂触碰,这么一动,腰臀就赤`裸裸地从谢流水的腹下蹭过去。
谢流水暗暗抽了一口气,默默在心中背清静经: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
背了半天,还是生欲,而且积水成河,浩浩汤汤。谢流水开始望天,转移注意,在楚行云面前做柳下惠真是比登天还难,可要是不装下去,这会儿的甜头就都没了。
楚行云对谢流水心中的小九九一无所知,专注地看着那两人争抢,只见石壁上那一朵白杏花蕾,一骨碌,跌进了万丈悬崖,谁也没得手。
另一组一蓝一红,在一处瀑布上打斗,楚行云定睛看着,红衣突然击中蓝衣胳膊肘,打得他手中粉杏脱落,飞流直下三千尺。这两人纵身而跃,红衣人率先抢到粉杏,足尖点在瀑布中的一块凸石,腾身而起,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蓝衣人正候在上头,伸手一摁,狠狠将红衣人压下去,夺过粉杏,正要放入背篓,红衣人一空翻,双手扣住蓝衣人的肩,抬脚一踹,蓝衣人坠下,足点枯枝,勉强稳住身形,再抬眼,红衣人已凌空而飞,抢走了粉杏。
香越燃越少,黑白红蓝参赛者逐渐接近山顶,终点处拉了一段红绸,后边站着一位判官,判官之后则是楚行云所在的山巅小亭。
半柱香一歪,断了头,彻底燃成了灰,于此同时,参赛者以飞速冲断红绸,判官吹响尖哨,判为成绩有效。
楚行云替那几人松了一口气,突然,谢流水看见空中似有一根银丝微亮——
忽地,脸上一片温热,楚行云怔怔地,伸手摸了摸:
血,全是血。
楚行云溅了一脸血,他看着目光所及之处,微微发抖,地上有四个滚动的头颅,骨碌骨碌地在打转,眼睛睁得奇大。四具无头的尸体似乎还在借着冲力,往前跑,最后一软,瘫在地上,
死了,全死了。
四个参赛者冲过红绸之后,并未发现半空中悬了一根极细极利的银丝,他们依然冲过去,霎时间,人首分离,脖颈活活勒断。
判官大惊失色,他拿起尖哨正准备通知来人,遽然间,双手一抽,倒在地上,楚行云冲过来抢救他,却发现来不及了,此人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四肢猛烈地抽搐,最后一僵直,再也不会动了。
百米之前的下一位判官似乎发现了此间异状,吹响尖哨,不一会儿,武林盟主和张宗师一齐到来。
“怎么……竟然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武林盟主难以置信,地上血流成河,令人惊惧,楚行云抹了抹脸上的血,将情况一五一十道来,末了,张宗师抬眸,看了他一眼,问:
“只剩你了?”
楚行云点点头,心中咯噔一声,张宗师在怀疑他。
四名参赛者全死了,连判官都死了,死的蹊跷,死无对证,偏偏剩下他楚行云一个人。比赛前,张宗师会随同人员一起检查场地,那时终点处绝不会有这根银丝。参赛者和判官入场前都会通过搜身门、检药门和验气门,唯独他这个卫冕桂冠不用,他只是观赛,属于观众,无需检查。若有人携带银丝,在终点处布置,那只能是他楚行云干的,无怪乎遭人怀疑。
楚行云此时无可辩解,武林盟主和张宗师也不再多言,只是派人将这些尸体好好收敛。既然有人没分出胜负便死了,那按照规矩,名额便要顺延。
张宗师问:“榜上一百零一到一百零四名分别是谁?”
武林盟主想了想,答:“是……崔史黄严,原来的轻功四大世家。”
谢流水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死尸,道:“这些人可真坏,故意杀人要栽赃你。”
楚行云暗暗皱眉,轻功四大世家虽然记恨他,可是在赛场上堂而皇之地杀人,他们家兜不住这种事,背后必定还另有其人。若说是顾家,顾晏廷早知他武功尽失,杀掉四个人一个判官,就为了让他受点怀疑?实在得不偿失。除非……
除非这些人本就要死,于是某些人借机行诡,既除掉他们,又能顺便陷害他。
“楚侠客,劳烦这边走一趟。”
走到半山腰,武林盟主伸手一指,几个人上前,扣住楚行云的脉门。
“楚侠客请勿担心,只是例行检查。”
来人正要将一张透明卡贴到行云脉搏上,楚行云趁他不注意,猛地缩回手,那人一抬头,楚行云便微笑道:“请问……这是什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人也耐着脾性,解释道:“验气卡,同验气门作用一样,今年刚研制的,楚侠客请放心,不会对您造成伤害。”
验气……
楚行云一怔,谢流水赶紧要拉他走,可此时若是逃了,就是坐实了嫌疑,千钧一发,万般念头滚过,皆已来不及了……
验气卡贴上了楚行云的脉搏:
毫无反应,真气……为零。
第四十回 斗花会2
楚行云看着验气卡上的表盘,指针稳稳当当地指在零上。
“奇怪,怎么回事?”
那人将验气卡从脉搏上拿下来,楚行云报以微笑,心中道:“谢流水,想想办法。”
“我在想了。”
那人将验气卡甩了甩,再次要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