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考上了大学,全家最高兴的就是老爸。
看他的目光很心切,心里估计想着孩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家里祖坟终于冒青烟了。
老妈也高兴坏了。
没人再提黎漾那个一时兴起,就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在网上填报名时,黎漾丝毫没犹豫,填完整张表用时五分钟不到,一键提交。
海选就在本地,黎漾逃课的功夫就去露了个脸,根本就没准备,等轮到他上场,就随口唱了两段爱情买卖。
唱完也没细听三个评委叨叨,直到有个女的喊下一位他才下了台。溜达回去的路上他就乐坏了,觉得自己刚才真愣,特别土,土包子。
特别low.
只当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自己都没抱希望,结果居然晋级了。
——不管是几千进几百还是几十进几,反正就是晋级了。
还一路顺风地拿下了节目的全国总冠军。
他爸知道之后差点没抽过去,连着让他唱了三天歌,这还不够,他自己又跑去下了个唱歌软件躲屋里嚎,逢人便说我儿子唱歌好听是因为随我。
这边黎漾也很莫名其妙,看着节目组给他申请的微博账号里面的粉丝蹭蹭蹭往上涨,私信和@多到他每回打开微博都得卡三分钟,以为手机用太久终于坏了,换了个新手机之后却还是如此。
天天天天每时每刻都有一堆香喷喷的小姑娘叫他崽或者哥哥,各种彩虹屁各种跪舔。
原来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他这款“别爱我没结果”的冷漠型男青年。
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他就被这些狂热粉丝追捧,小火了一把。
没想到那么玄乎的小广告宣传的选秀综艺竟然有这么多观众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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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星”的金牌经纪人于曼找到他时,他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签了出去。
没别的原因,他在综艺里认识的那几个跟他一起出道的人都说那儿挺好,所以他就签了。
后来他在片场见到姜儒赫,才知道娱乐圈有两大巨头,除了环境优渥却充满冷漠和算计的“彗星”,还有个“聚芒”。
这才觉得自己有点考虑不周。
特别是他开始对姜儒赫感兴趣后,就愈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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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曼把《杀青》的剧本递给他的时候胸有成竹,精英似的打扮让这个女人显得严谨又干练。
她翘着红唇,抱着臂一只手在另一只手的胳膊肘那轻轻敲打,“我已经给你看好了,你跟里面的主演的戏份很多,以他现在的能力,能把你现在的影响力再带高一个度,而且你的戏份很有意思,又不多,很划算。”
黎漾坐在她对面,整个人沉默着靠着沙发,眼角耷拉着不知在看哪儿。
才进了“彗星”没但俩月,他就已经厌倦了。
他一声不吭地愣了会儿,只看了眼合同,就在于曼催促的目光下签了名。
去剧组的那天于曼带的另外一个明星把腿摔折了,没能跟他一块去。
反正他早就习惯了被衡量和冷落,自己一个人开着车去了片场。
刚到片场,于曼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黎漾你到了没?一定要早点去给人留个好印象,姜儒赫在圈里口碑一向好,一般都会提前很久到,你记得去跟他打个招呼,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记住你啊!”
机关枪似的说完一连串的话,黎漾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挂断了。
黎漾站在影视基地门口,手机还贴在耳朵上,被冷风吹得一脸懵。
于曼说谁?
谁早到?
谁口碑好?
我得去巴结谁?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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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之前,黎漾看了三遍姜儒赫的百度百科,手机存了八张从姜儒赫微博里扒下来的照片。
做了半天心里建设,努力深呼吸。
……还是没平静下来。
当天晚上黎漾想了想,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心跳如雷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原地转圈。
最后他不得不十分颓丧地承认是因为激动。
见到梁川柏简秋李登云时候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去见姜儒赫之前激动得手足无措。
这就像是粉丝接机、找爱豆要签名。
——我他妈要见我男神了。
不知所措。
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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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推开门之后姜儒赫那双比宝石还好看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时他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终于看到了。黎漾心想。
真他.妈漂亮。黎漾感叹。
真尼.玛想搞。黎漾下意识嘟囔了一句。
幸好他在第一时间给人鞠了个躬,这个人没看见他的小动作,不然得吓出圈去。
黎漾艰难将目光移动到姜儒赫脸上,还是没忍住吞了吞口水,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怯意。
这种感觉的来由大概就像在泥坑里滚得脏兮兮的小男孩忽然见到诊所里穿白大褂的俊美医生一样。
觉得这个人特别的……高不可攀。离他特别远。
他沉稳温和,说话的声音像是圣诞节的铃铛叮咚作响,即使是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都特别与众不同。
犹如不识人间烟火神祗落入尘世,用一瞥一笑净化着污浊的凡尘。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即使姜儒赫什么都没做,黎漾却惊异地发现自己从来天不怕地不天王老子我最大的性子竟然全都被压制住,这个人就像是吹走尘埃的那阵带着香气的风,清风拂动,一下就把他心中的阴霾吹散了。
他心中一直关在笼子里的那头阴鸷的猛兽原本藏得很好,却在那一刻被泛着金色的温暖的光括进去,挣扎和嘶吼声渐消,金光过去,笼中只剩下一只柔软可爱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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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我真到了圣地了。
黎漾想。
番外三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黎漾将《杀青》的戏份拍完,他都像是活在梦里。
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清楚地知道在你认真工作或者是开小差时对面办公桌的前辈兼心中有好感的漂亮哥哥可能就在看着你,你什么感受?
同理,他作为新人,第一次进剧组,在片场时少不了被人围观、私下议论,不论是NG也好导演亲自把他拎到一边讲戏也好,黎漾的心思有一半都在姜儒赫身上。
感觉远远窝在一边的男人就在看他,没准还在心中笑他被导演拎着的样子像个二愣子。
于是每当这时,黎漾都如芒在背,手足无措。
感觉呼吸都得放轻放慢不少。
他一边应付着游导一边用余光偷偷瞄那个穿得很厚实的人,表面对着游导嗯嗯啊啊我知道了,实则却在神游。
这个人身体是不是不太好,他的手总是凉的。
忽然想起开机仪式那天姜儒赫给他的毛线帽。
淡灰色的粗毛线织的一顶帽子,能把他脑门儿和耳朵还有后脖颈都盖过来。
黎漾从小这么过来,到了冬天基本不穿秋裤,一条厚点的运动裤就能过冬,因此他自己都没觉得多冷。
可这人还是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毛线帽扣在他脑袋顶。
看到那个人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和相衬下愈发白皙的皮肤,黎漾的视线不知怎么就移到他鬓角的痣上。
也是黑白分明,长在他耳朵前面一点,越看越觉得这颗痣怎么能那么好看。
看着看着就有种想碰碰、吻一吻的冲动。
“……”
黎漾愣了一会儿,慌忙移开了视线。
帽子还带着这人身上的温度,还有种柠檬味儿的香气,柔和的触感停在他接触的皮肤上,淡淡的香气在鼻间萦绕。
没人看到,黎漾低下头后的表情多么柔和,眼神都么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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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姜儒赫跟梁川柏一前一后地离开片场时,黎漾已经偷偷盯着他看了许久。
直觉告诉他,这俩人有事。
刚得出这一结论,他心里就忽然升起一阵烦躁,像是被迫吃了口生青椒,生涩的味道从口中一直蔓延的心里。
强忍了得有三分钟,黎漾再次抬头看向姜儒赫离开的地方。
心道已经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焦躁、忧虑,还有一丝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忽然爆发的洪水,冲毁了堤坝,汹涌着翻滚而出。
黎漾噌地站起身,快步追了上去。
竖电外面的一处十分不起眼的街头转角处,梁川柏正在拽着姜儒赫,两个人拉拉扯扯,像是起了争执。
而在他印象中向来温柔有礼表情淡然的姜儒赫正偏着头看向路边的某一处,眉头紧锁,紧抿着嘴唇,看得出来要不是怕被路人察觉,他想扭头就走。
他还能隐隐约约听到梁川柏的声音。
“……我很抱歉曾经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我很后悔……”
姜儒赫:“……《杀青》结束后,我会……少联系。”
站在两人身后的黎漾将他脸上的烦闷和不耐看得清清楚楚,也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心中不知怎么更加烦躁了,还有种惊慌感,几大步跑了过去,制造了一些声音。
然后背对着自己的人一僵,缓缓转过头时眼里的慌张一闪而过。
“黎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