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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糊小演员没有自由! (Yorick)


  P10
  直到遇见电子幽魂戚缘,梁兴才能给那种人一种定义——畜生。
  为了更好的未来而变相压迫自己、改造自己、麻木自己、让世界同化自己的人,是否可以被称之为一种畜生。畜生是不知晓死的,他们简单而愚昧,肉质十分美味。畜生是带着美好期愿去死的,他们的死成了一种日常。
  人间是畜生的乐土,畜生构成了世界加速运作的发动机部分。畜生的职能,便是争夺他人的口粮来透支自己的快乐。
  因为肤浅地专注于环境,他们丧失了辨别能力,只是朝着某个正确的道路前进。畜生失去了自由。
  P11
  “更好的未来”本该是个薛定谔的词。
  它在不同的价值观下呈现不同的结果。不同人的目光和词汇本身交错——发生关系——都能产生不一样的基因型。
  可是畜生——具有被100%教化的强大同化属性!他们的“好”只能是“他们的好”。熟肉上桌只需要好吃。
  厌恶演艺圈规则又屈服于演艺圈规则的壬幸,也算是畜生的一种。至于谋害无辜的戚缘,更是如此。
  P12
  小梁兴可以和一只可爱的鸽子玩耍,却永远不会原谅鸽子的犯罪事实(对壬幸也是如此)。
  一个真正优秀的演员,像是尹至那样的演员,是有能力伪装自己的。他们擅长虚情假意。
  可是小梁兴发现——尹至就是壬幸。不仅如此,壬幸、戚缘、董先生还在一个梁兴无法介入的圈子中。他是局外人、叛徒、人体台灯。
  傻笑的面具突然裂口了。
  P13
  现在,绘本上的简笔画小梁兴可以用双手比影子——和自己的内心对话:
  师傅(手影):梁兴,你的情报呢?
  小梁兴(手影):在搞了,在搞了!
  师傅(手影):我含辛茹苦把你扯大……
  小梁兴(手影):不会咕的,不会咕咕!
  壬幸(手影):触摸我。
  小梁兴(手影):可是先生,故事里不该有作者。
  壬幸(手影):梁兴是我的,触摸我……
  会不会有第14页?会不会有一颗跳得活跃的痴心?
  梁兴不知道。人类右眼视网膜上印着自己的幻想绘本,可一时间他认不出“触摸我”三个大写的汉字。
  如果这是一场电影,应有镜头。镜头会后退,后退……直到能够完整照出梁兴的正面。
  梁兴依然戴着壬幸送他的琥珀色眼睛。褐色和琥珀色,融入他的身体。
  右眼闭合,左眼(义眼)却睁着。琥珀色的虹膜花纹在光影下变换,逐渐构成梁兴和壬幸的剪影。
  剪影梁兴只有左眼是彩色,身体其他部分都是黑影。剪影壬幸的脸和手脚(下半肢)是肉色的,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是黑影。
  黑影是他们的血肉之躯,会随着时间逐渐腐烂。有限的生命在死亡中交融,黑色的剪影贴合着,变成一滩腐水消失于土地。而那些机械的部分是永恒的——梁兴的眼球、壬幸的脸和手脚。
  画框之外响起心跳的声音。
  那是一颗不死的痴心。那是病变的疯狂的失控的心,人类的理性给他“病态疯癫”的定义。机械心怎么会对它的敌人动情?为什么会讨好它的敌人?这不合理,是bug!是错误!是坏的!
  那么一颗机械心去拼命接近机械残肢的动作,是爱吗?
  机械也会懂爱吗?
  难道机械编码和程序制造的“爱”,不是一种漏洞或病毒吗?
  机械心脏翻滚着,到残肢之间,推动着琥珀色义眼滚到壬幸的手中,又把四肢和脸堆在一起。
  壬幸的脸不会出现什么表情,就像壬幸活着的时候一样,机械脸冷漠无情。
  可是梁兴的机械心一定要翻滚着去往壬幸的残肢那里。
  梁兴合上眼睛。
  他在幻想中看见自己的心脏,像无家可归的小猫一样,钻进了壬幸的另一只手掌。
  心跳——呼吸——心跳——呼吸——
  他感觉很幸福,很温暖,找到了家的感觉,似是一只毛绒绒的孤单蜜蜂回到了裹满了花粉花蜜的蔷薇巢里,花粉淋漓洒在他的身上,花蜜温柔贴着他的身体,他可以无忧无虑沉沉睡去……
  可是梁兴用花壶里的冷水浇醒了自己。他擅长学习尹至(或者说壬幸)。这些冰冷透明的液体掩盖了杂糅的感情和可耻的眼泪,使身负重担的灵魂回到血肉之躯。
  梁兴睁开眼,好好盯着自己。他的面部神经僵僵的,被冻得麻木无情。
  戚缘死了,任务完成了,梁兴报答了师傅的知遇之恩,也为同事报仇雪恨,接下来他得让壬幸付出代价。
  他和壬幸约定的,要作为壬幸的私人演员演完壬幸的戏剧。他和壬幸约定,如果演完戏,壬幸可以复制自己的意识,也可以满足董先生的夙愿……
  当然,在那之后,梁兴会在董先生找到病毒之前,和病毒一起逃亡。他会把自己的意识也复制到病毒中,这样就能监控壬幸不再犯罪。他们将永远在病毒的监狱中成为看守和囚徒,爱彼此或是憎恨彼此,直到永远……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演完一场戏。
  说来可笑,当初它开玩笑说的“成为天王巨星”的梦想,现在倒是成了过眼烟云。
  ——壬幸的一生只是一场戏:
  咀嚼声。
  一家人在装修华美的客厅吃饭。父亲是个庸俗死板的公务员,母亲是个没头脑的花瓶太太。
  你是他们的孩子。
  华丽的吊灯照在一家三口身上,但他们忙于翻看手机,几乎没有往彼此脸上看一眼。
  镜头后退,缓缓穿过大门。白色大门里响起巴掌声。
  雨飒飒落下,镜头上也多了水珠。手持摄像机摇晃着旋转,落在你的身上。你肿着半张脸收拾行李,戴着一把破雨伞离开了家。
  萧条的公交车站,世界一片灰蒙。
  你望着挤满雨水的金属广告牌和垃圾桶,在无数水珠折射的花花世界中迷失了自我。
  一辆明黄色的巴士驶过,轮胎溅起的泥浆洒在你的裤脚上,狰狞水纹如血迹斑驳。雨和泥水在钢铁踏板上,那狭窄的破旧车门被风吹得动荡。你站在车前纠结,始终没有踩上踏板。
  司机趴在方向盘上,对窗口吐了口气。
  这时,你才决意踩上踏板上车——要和一车陌生人去往无名地——然而一瞬间,你脑子一热,又纠结地回到原地。
  直到发动机嗡嗡响起……
  你跑到无人看见的桥下躲雨,幻想的大脑碟机读取光碟信息的时候,你看见一个巨大的机器。
  舞台上出现巨型碟机,人们拼命在光碟上奔跑,又害怕被后面什么怪物抓来吃掉。
  难道是因为光碟旋转而产生的巨大离心力,让大家被迫感受到一种要被甩到外层、甩出世界的恐惧?
  一旦被甩到外圈,不得不走更多的路让自己和其他人保持一致,至于被甩出去——那就完了。
  人们的恐惧被反应在舞台的巨碟机上,人们被压缩得整整齐齐,脱水了,成了皮囊模样,却还在奔跑。
  很多人在寻找一个跳到内圈的渠道,想要更接近世界的中心。
  答案是什么?是名为一种“不要脸”的超能力。
  于是那些机械群演撕下脸皮,用自己的人皮做成踏板,从外层跳到内层。
  那些兢兢业业为社会光碟提供转速的人,在想些什么呢?
  想要把自己甩出去?
  或是,成为“更好的人”而出卖自己的脸,成为无情的晋升机器?
  你看见一个倒霉的人体机器被甩出去,撞在墙上成了血迹。
  不。编剧并不明白被甩出去的人,他也不明白巨大的绞肉机器。
  舞台上旋转的碟机只是世界的一部分——主角所见的一部分。
  你盯着群演机器的迷茫脸,穿梭在无机的人影中。
  突然,某个陌生男人之影出现在飞絮白雪之间,他不该是“你”的父亲而是你的父亲。转瞬间,陌生的男人又消融在舞台的雪花里。
  那只是一个陌生人,对吧,演员……
  你拆下了脸,把面子扔进垃圾桶,走向娱乐公司。
  演员本就不需要脸,对你而言,虚情假意实在是一种简单的东西。
  你是世界规则的模仿客,承载角色信息的容器,一个东西。
  在这个群魔乱舞之地,任何可以被使用的东西都是东西,人是一种东西,人体是一种东西,欲望也是一种东西。
  为了未来而过度使用自己,不啻是一种拼命,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无形中对人抽筋剥皮,人不自知,也不在乎。毕竟灌注了金银和名誉的虚荣皮囊,不需要血肉和灵魂便能驱动,他们可以是椅子、桌子、床、食物、排泄物、欲望的载体、欲望的受体、甚至是燃料……
  因为被作为东西而使用,人与精致人偶失去了区别,衡量他们价值的只剩一个物价标签,而他们乐于享受那些——销售自我贱卖生命的过程。
  身为演员的你,参与一次次演艺项目,经历了一场又一场不知名的戏。
  与演员共舞,你开始迷茫,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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