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
他倒回枕头上,有些无奈,也不太明白怎么就失眠了。
宫野索性掀开被子,爬到窗户上坐着。
才刚初春,夜里很凉,不过这里的风很干净,吹到身上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宫野点了根烟,无聊地看着烟雾从眼前升起来,又逐渐飘散消失在空气里。
脚底下是车流灯光,像无数只眼睛,寂寞地盯着他看。
宫野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
突然不想去找那个人了。
问题也没必要问了。
她能忍心把自己送给罗英,已经是一个彻底的答案。
宫野闭了闭眼,往后靠在窗棂上,摸出手机。
4:13.
鬼使神差的,他点开了相册。
最近的一张新照是蒲龄。
蒲龄在睡觉,睫毛搭在脸上,鼻梁高得像个小丘,嘴角无意识地扬了一点儿。
很可爱。
宫野伸手摸了摸屏幕,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
往下翻,后面还有一大堆他俩的自拍照,各种美颜特效,蛇精脸外星人脸青蛙脸。
宫野笑得咳嗽了起来。
7:32.
宫野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烟头,简单洗漱了一番,穿好衣服出了门。
他按照昨晚上记好的路线,乘车去了医院。
时间还很早,但医院里已经有不少排队挂号的人了。
宫野穿过拥挤吵杂的人群,去坐电梯。
就问一句。
他对自己说,问完就回家。
宫野在心血管科诊室外徘徊了一会儿,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推门走了出来。
他去看那人的脸,发现不是顾澜,又松了口气。
“找顾大夫的?”女医生笑了一下。
宫野看了眼她衣服上的牌子,肖涵。
“你好。”宫野说。
“顾大夫在里面。”肖涵说,“要我帮你叫吗?”
“不用了,”宫野道了谢,“我进去找她。”
肖涵踩着高跟鞋走了,宫野把手放到门把手上,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对上一双眼睛。
那张在网页上看到过的脸微抬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顾澜坐在椅子里,继续飞快地翻着册子。
“我是宫野。”宫野站到她面前说。
顾澜的手顿了一下,继续翻着册子。
“你认识罗英,是吗?”宫野看着她。
“不认识。”顾澜很快地说。
“可她说认识你。”宫野说。
“认错人了吧。”顾澜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
宫野无话可说。
顾澜抬眼,盯着他看了一阵儿:“一夜没睡?”
“看得出来?”宫野挑眉。
“黑眼圈很重。”
宫野突然觉得讽刺,他俩之间的对话还不如一个医生和一个病人之间的来得温情。
“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宫野说。
顾澜叹口气,把手里的病历单放下来,十指交叉看着他,淡声道:“你问。”
“为什么,不要我。”
顾澜笑了,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意外,而后道:“只有这个?”
宫野说:“只有这个。”
“你爹,没和我结婚,”顾澜看着他,“我生了你,他也没和我结婚。”
“所以就不要了?”宫野笑了一下。
顾澜没说话。
“我知道了。”宫野说。
“罗英她怎么样了?”顾澜问。
宫野没回答,拉开门走了出去。
蒲龄把最后一袋垃圾丢到门口,呼出一口气,躺到了沙发上。
宫野的房间又被他打扫了一遍。
今天是周日,宫野还没回来。
很烦。
想他。
发消息也没回。
混蛋。
蒲龄把腿搁到沙发背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是被电话吵醒的,一扭头看到自己的手机躺在小粉猪烟灰缸旁边嗡嗡嗡地转。
蒲龄伸手去捞手机,拿过来一看,是宫野。
他接起电话。
“来接我,”宫野的声音很低,“我在火车站。”
“马上。”蒲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从到火车站再到接到宫野回家,总共都没用二十分钟。
宫野一路无话,脸色并不好。
一到家宫野把门一关,反身把蒲龄压到门上就开始和他接吻。
几日不见的思念与沉闷全都在亲吻之中爆发出来。
宫野狠狠地揉着他的腰窝,又低头啃了一口他的脖子。
“哎你......”蒲龄有些好笑地推开他的脑袋,“怎么回事儿啊你。”
“还废话吗,”宫野有些喘息,“不想上.我吗,这么多天。”
蒲龄愣了一下笑了:“想啊。”
随后就堵了上来。
☆、42
两人相继在宫野那个小破卫生间里洗了澡,光溜溜地上了床。
一看时间都快八点了。
宫野道:“折腾这么久?”
蒲龄看他一眼。
宫野改口道:“是你久。”
“有个事儿忘跟你说了。”蒲龄撑着脑袋半躺在枕头上说。
“嗯?”宫野挑眉。
“我昨天量了一下身高,比你高了。”蒲龄说。
“多少?”宫野笑了。
“186.1,”蒲龄眯了一下眼睛,“高一厘米也是高,而且我以后又不是不长了。”
“你这人好胜心怎么这么强。”宫野啧了一声,缓慢地往下移了点儿身体,捞过被子盖在身上。
“我就是想快点儿俯视你。”蒲龄的指尖从他的锁骨滑到肩头,“我比你高了,你就什么事儿都能依赖我了,做什么都离不开我。”
宫野笑了:“你比我矮我也不会因为嫌弃你而离开你啊。”
“这话说的,”蒲龄指了指他,“说明以前你很嫌弃我啊。”
“那不是一般的嫌弃。”宫野说。
蒲龄瞪了他一眼,然后两个人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不问我,去C城的事儿?”宫野在被子里找到蒲龄的手指,缠了上去。
蒲龄把他的手拿出来玩儿,淡声道:“你不说,我不问。”
“嗯,”宫野翻了个身,“也没什么好问的。”
蒲龄抓住宫野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张嘴咬了一口。
“小狗。”宫野说。
“其实你去之前有句话我就想跟你说的,但是给忘了。”蒲龄看着他,“我现在说应该也来得及。”
“说什么?”
“我爱你。”蒲龄反身压到宫野身上,捧住他的脸,“听到吗?我爱你。”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宫野开口第一句:“这么重要的话也能忘啊?”
蒲龄气得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丫简直就是气氛破坏王。”
宫野乐得笑了半天,伸手搂住他光溜溜的肩膀,凑上来亲了一下他的嘴巴:“我听到了,听到了。”
“我第一次跟人说这个。”蒲龄啧了一声,“我应该晚点儿说的,至少等你说了我再说,显得我比较宝贝一点儿。”
“刚刚好。”宫野看着他,摸了一下他的眉毛,“我在火车上就无数遍想跟你说了,但是一下车看到你就硬了,都没顾得上。”
“哎宫野你下不下流啊?”蒲龄头一回听这么好笑的情话。
“不下啊,”宫野说,“下流的事儿不都是你做的么。”
“你滚。”
两人在床上又闹了好一阵儿。
最后宫野翻身抱住了蒲龄,咬了一口他的耳朵,轻声道:“你最宝贝。”
“有多宝贝?”
“一辈子都给你。”
初春之后是深春。
宫野的环保主题涂鸦作品《黑海》在比赛中拿了三等奖,一时间名气上涨,不少人上俱乐部来找他搞涂鸦的活儿,有酒吧刚开业的,负责文化街道的,更甚还有一个小学的校长,看过了他的《黑海》之后想请他为学校出一个环保板块的涂鸦墙。
宫野变得很忙,有的时候要两三地来回跑,但赚的钱也不算少。
蒲龄觉得自己说的一点儿没错,宫野就是他的指望。
宫野托孙绍南在北京找了个律师替罗英辩护,最终罗英还是平安出狱了,出狱之后的罗英变得很安分,没再成天惹事儿,偶尔也会来四合院看看宫野和宫河。
一眨眼的功夫,夏天又来了。
高三年级要高考,高一和高二给他们腾考场。高考前刚好又连着端午节,所以蒲龄能有三天的假。
他拖着塑料箱里的复习资料,往校门口走。
这箱子不太灵活,蒲龄走几步就踹一脚,箱子的轮子才肯懒洋洋地滚一滚。
“蒲龄。”身后有人叫他。
他扭头,看到许久没见的晏泽,瘦了,脸上有黑眼圈。
晏泽朝他笑笑:“运书回家?”
“腾考场。”蒲龄说。
“嗯,”晏泽点了一下头,“我马上就走了,如果考得好,会离开这儿,去首都。”
蒲龄神色淡然,说:“恭喜。”
“还是想和你说一声抱歉的。”晏泽轻声说,“我和薛信,真的错了。”
薛信自上回住院之后就被父母强制转了学,和晏泽也没再联系过。
蒲龄其实内心并无多大触动,嗯了一声,没说原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