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白抽回垫在哈士奇下巴处的手,又在耳朵上轻轻抚了一下:“得看你从哪个方向看,就以我的视角来说,这辈子都不会断。”
“……那萧厉怎么想的?”
“他啊,估计是在爬上女人的床的时候吧。”他抬起头,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姿势,神经兮兮的笑了起来:“咔嚓一声——啧啧,就断了。”
说完,见薛哲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吓着了?”
后者瞪了他一眼:“废话!”
封白又是笑:“吓着就对了,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吓到了……不过后来就习惯了。”
薛哲捂着胸口,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对方整的心脏病发:“你怎么不阻止他?”
“事发突然,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封白摊了摊手,淡定道:“反正,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你有个狗屁的分寸孩子都整出来了!薛哲气得牙痒痒,张口想骂,但见他实在太过淡定,转念一想,难免细思恐极:“等会……莫不成,不是亲生的?”
封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镜片之下的瞳孔中透出一股令人熟悉的疯狂。
最后他说:“那小子上赶着喜当爹,我也不能拦着不是?至于为什么不阻止……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战斗力负五的对手,你说你是留着养肥呢,还是马上杀了?”
薛哲听了,只觉得背后一凉,毕竟这家伙有潜在犯罪的可能性,连忙道:“你就不怕他们日久生情?”
“就算生了又如何?家长同意吗?萧母那么疼他儿子,是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进他们家大门的。”封白将布莱克凑上来的狗头按下去:“相比之下,这些年我与萧母的联系可从未断过,萧老爷子也不如最初那般排斥……你说,如果真的出了事,他们是会站在一个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女人那边,还是站在虽然身为男人、却是与萧厉一同长大,后来又在国外照顾他这么长时间的我这边?”
“可就算如此,你确定他们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做一个同性恋吗?”
“这得就看萧厉的意愿了……嘛,我承认,在这方面的确有些弱势。”他说到最后,语气逐渐慢了下来,低着头推了推眼镜:“不过,我还想赌一把……”
薛哲的嘴唇动了动,突然问:“不会是你设计让萧厉喜当爹的吧?”
封白两眼弯弯:“你也这么想的?”
“……”
“其实不是,我再怎么样,也从不会将他往别人床上推。就算是徐子宴,也是看准了他恐同……不过这些话谁都不信,也只能跟你讲了。”
“其实我比想象中更爱他,能给的我都给了,之前造成的后果我也一一承担了。但同时,我也比谁都清楚,我这个病这辈子都好不了,只能忍,忍着不侵入他的生活,忍着不控制他的人生,但再好的忍耐力也有极限,再脾气好的人也有底线……是他先犯规了,所以我接下来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封白说到这里,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嗓音嘶哑:“虽然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现在等到了,心里却并不好受。”
“人的感情真的太复杂了,不管写多少分析、做多少假设,都抵不上短短的一句话、一件事……”他的目光有些茫然:“我已经放弃了这个课题,所以我不能再放弃他了。”
第49章
薛哲定定的看着他,说不出话。
作为朋友他应该安慰,可对方流露出的、那股发自骨子里的疯狂劲儿却让他无处下口——加上就连封白自己也明白,迄今为止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哪怕归根究底也不能怪他,谁让他不是个正常人呢?
封白是不需要安慰的,他有着相比正常人之下更独特的思考方式,更偏执、更病态,与社会所宣扬的价值观背道相驰,如今这样一个高智商的潜在罪犯,却是被一个人束缚住了,薛哲不知是叫好还是悲哀——叫好的是萧厉这条链子存在一天,那个人就不会发疯;悲哀的是他们多年以来的友情,让他的心不得不偏向封白这边,替他悲伤,替他心疼。
人都是双标的,哪有那么多大义灭亲,大部分还是以私情为重,薛哲就是个普通人,他做不出凌驾于事态之上的旁观者清,他只能和大部分人一样,随波逐流。
相对之下,如今的封白至少懂得了“爱”。
哪怕这份爱太扭曲、太病态,那也是暗无天日的地狱中发芽的小花,幼小、稚嫩,却令人珍惜。
最后,他问:“你打算怎么做?”
封白拍了拍布莱克的背,却答非所问:“女主人不喜欢这两只动物,所以还麻烦你帮我养一段时间了。”
女主人这三个字他说的云淡风轻,薛哲却偏偏听出一丝沉重的味道,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封白又留了一会儿便走了,走的时候公爵甩着尾巴跟着他到了门口,口中喵喵的叫着,像是在挽留。
他弯下腰,在黑猫的下巴上轻轻刮了一下:“过不了太久,我会回来接你们的。”
封白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却是如风一样,吹得人遍体生寒。
薛哲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待他细想,沉闷的关门声响起,将那单薄的声音隔断在外。
封白慢吞吞的回到萧家时,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他小心翼翼的用事先配来的钥匙开了门,踮着脚走到客厅,准备替自己倒杯水的时候,一个冷硬的声响突兀响在身后。
“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黑暗中,青年握着玻璃杯的手指微不可见的一抖,连带着一抹笑弧悄然出现在脸上。
封白背对着他,语气平静:“这么晚了,少爷还不睡吗?”
自从他进到萧家之后,对萧厉的称呼,自然也跟着变了。
萧厉警惕的望着他:“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回来?”
封白喝了一口水,缓缓道:“路上遇到了朋友,叙了会旧,顺便把猫狗暂交给他托养……周小姐不喜欢宠物,我怕您夹在中间两头难做,就主张着给办了。”
“……你倒是贴心。”
“居人篱下,自是要替主人分担一些。”封白无声笑了笑:“说起来,少爷打算什么时候赶我出去?年底您就要跟她结婚了,谁都明白萧太太看他们家医生不顺眼,要是影响了您与她的关系,多罪过啊。”
萧厉皱了皱眉,讽刺道:“当时硬贴着我的是你,如今倒是想跑了?”
“哪能这么说,我们可是白纸黑字签过合同的,何况……”那份合同签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呢。
后面那句话封白没说,太示弱,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他重起了一个话题:“您若真看不我顺眼,大可付一票违约金就好了,有了那些钱,我这辈子吃喝不愁,也就不在乎这份工作。”
萧厉想也不想得道:“不用想了,我是不会同意的,就你这样的人,若是放在看不见的地方,那还了得?”
封白却是笑得更开心了:“那只能麻烦您多担待了,我生来便是这个样子,遇到我算您倒霉……若真是受不了了,又不想让我跑,少爷您知会一声,或者捅我一刀,我保证做的天衣无缝,就算FBI来了也不会发现是您干的。”
他声音不大,在黑漆漆的环境中却一如恶鬼,听的人汗毛倒立,毛骨悚然。
萧厉却仿佛习惯了一般,冷静的打断了他:“周蔓明天想去旅游,点名了要你做陪。”
封白点点头:“那您呢?”
“……等手头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会跟过去。”萧厉说:“别惹她生气。”
封白心说对方看着他就生气怎么办?面上却还是顺从的答应下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起点的飞机,封白睡得晚,却还是定了五点半的闹钟,早早起来收拾东西,还顺手做了个早餐。
萧厉吃着煎蛋培根,喝着皮蛋瘦肉粥的时候,周蔓就在对面瞪他,那眼神像是要将人生吃了似的。
对此,封白只是淡定的喝着咖啡,不置一词。
既然是旅游,便不会只有两人去,周蔓叫上了三四个小姐妹,花枝招展的走在最前头,封白和两个保镖跟在后头拎着大包小包。其中有个年轻点的保镖还跟他小声抱怨,说这女人一定是看上少爷的钱了,封白面上没怎么说话,心中暗笑何止是钱,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愿意接盘的傻逼啊?
这事也是他查出来挺久了,只是一直不说罢了,一方面是萧厉对他已经彻底不信任了,贸然开口不但不会相信,反倒可能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这是他翻盘的最大底牌,封白不会轻易出手,但一出手,就必须一击必杀!
他潜伏了这么长时间,一次次退步,一次次妥协,不过为了给萧厉一点缓冲和习惯的时间,至于周蔓,他从没放进眼里过。
充其量,也只是个稍微有些硌脚的石子,他愿意踩着,至于什么时候踢开、碾碎,还不是得他说了算?
第50章
等坐上飞机,封白的位置被刻意买在最靠近末端的地方,起飞时气压明显,震得耳膜生疼,他提前吃了相对的药,此时还算好受些,倒是身边的保镖伸手推了推他,“你流鼻血了。”
“……嗯。”封白摘下眼镜,用纸巾简单擦拭了一下,起飞过程中洗手间是关闭状态,他没法用,只好取出事先准备的清凉湿巾敷在额头和后颈。
等过了一会儿,血止住了,飞机也逐渐平稳,他将用过的东西丢进座椅后面的环保袋里,准备继续休息的时候,空姐推着餐车走过来,整依次分发水和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