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哲嘴角抽搐了数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整理完东西,又出门吃了个饭,回来时喝了些小酒。封白略有些微醺的靠在沙发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公爵顺滑的皮毛,他眯着眼睛,不知是出神还是专注的望着那叠白纸,发现他所拥有的东西竟然只有这么点。。
不够……还不够,他恨不得把心挖出来,塞到对方怀里。
舔了舔被酒精刺激的发红的唇,封白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看到的却只有一片黑暗……萧厉没有开机,甚至这些天都没有过任何记录,他所有的学习资料都在电脑里,按理来讲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除非是……
他总是习惯于用最坏的打算来面临所有事情,没过多久,封白彻底清醒了,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了起来,但毕竟隔着这么远,他所使用技术也相当有限,加上手里的线索实在太少,一连十几分钟都毫无结果。封白略一思索,决定改换切入点,从萧厉父母那边开始找起……
又过了几分钟,他成功查到了二人的出境记录。
这下子封白有些紧张了,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却又不好妄下定论,沉默了几秒钟,却是拿起电话直接拨打了一个长途。
一连三次都是无人接听,直到第四次才终于打通,封白按住话筒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萧叔叔。”
萧厉的父亲萧彻是个厉害的商人,当年白手起家,凭借东拼西凑的一百万资金将萧氏发展到如今这般规模,与雷厉风行的手段是分不开的。可在强大的人,也有弱点,萧厉是萧家的独子,自然而然被家里人宠上了天……
“谁?”
萧彻的声音发哑,低沉中带着难以忽视的焦急,封白在瞬间想清楚了许多事情,一颗心悬了起来:“我在网上联系不到萧厉,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得不说封白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得刻意,少一分又过于漫不经心,加上萧彻就算知道他与萧厉有过矛盾,但这么多年的情分还是在的,便也没有隐瞒。
“他出车祸了,现在正在急救室……”
封白握着电话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在逐渐丧失冷静,像是被挂在火上烤,空空的脚下尽是灼人的火苗,不安感强烈的令人心悸……轻轻吸了口气,封白屏住呼吸,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动,他用平稳中带着一丝颤抖的语气问了事发地点和萧厉现在的状态,最后在按下回车的同时挂断了电话。
屏幕上是他黑下来的一段视频,路口的摄像头忠诚的录下了车祸当时发生的全部过程。半明半暗的屏幕前,封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咬着下唇,眯着眼将那短短的几分钟一帧一帧的看过去,他看见暗红色的血洒满了半条街,看见他喜欢的人躺在血泊中,最后被赶来的救护车带去医院……
而视频窗口的旁边,是一份病历表,上面记录了萧厉的伤势,封白闭了闭眼,屏幕上一笔一划都像是烙在了眼睛里,他握着鼠标的手指蜷起了一瞬,又很快松开,强行冷静着完成接下来的举动。
封白的导师是国际范围内出名的外科教授,常年定居国外,当时也是他邀请封白来这边发展,被对方坚决的推了……如今接到封白电话的时候,李盛天是有些惊讶的,这么些年过去,他和这位学生的联系从未断过——作为医生最需要的就是冷静,而封白是他见过所有的学生中最冷静的一个,加上堪称完美的实操技术和庞大的知识量,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埋没于小小的私人诊所,而今天,对方却突然同意按照自己的安排,前提是要帮忙全力抢救一个人……
按照常理讲,封白现下的作为实在有些“得寸进尺”的意味,可李盛天惜才的很,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想找个能继承他衣钵的徒弟,而封白却是不二人选。
经过了两个小时的交谈,结果是封白答应了做对方的实习生兼徒弟,也答应去美国定居三年,而李盛天必须带着一手培养的团队全力抢救那个人,直到康复为止。
而与此同时,萧厉的状态也暂时稳定了下来,虽然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但至少还活着……李盛天表示已经跟医院方打了电话,他将亲自接手下一场手术,让封白放心。
挂掉电话之后,封白舔了舔被咬出血的下唇,他面无表情的预定了明天的机票,又缓缓站起身来,收拾着为数不多的行李。
这是一个很草率的决定,草率到他甚至来不及去想所有后续问题,只是本能的……尽他所能。
世界太大,封白的力量太小,如果李盛天的团队也无法将萧厉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这是最坏的假设,封白想着,又看了眼桌子上码成一摞的纸张,那是他打算留给萧厉的东西……
如果那个人不在,他是否连死亡都失去了意义?
莫名的,封白颤抖了一下,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开始,自己便只为一个人而活。
第30章
临上飞机前,来送他的薛哲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道了句保重。
后者点了点头,却突然问了一句:“你觉得这是爱吗?”
封白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迷茫,看的薛哲胸口发堵:“你说呢?”
“我不知道……但我已经为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偏了偏脑袋,去看头顶亮到刺眼的灯光:“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不计代价、不求回报……可我清楚,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就像你说我享受操控一切的感觉一样,在我看来,萧厉是我的东西,弄坏也好,呵护也好,都只能是我来选择……”封白的语气愈发阴沉,他像是愤怒,又像是不甘,后来逐渐带上了些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情愫:“所以他不能死。”
近乎傲慢的宣言,却让薛哲逐渐明白了一点……封白对于感情的渴望并非真正发自内心,而是倾向于单纯的“拥有”,而萧厉的存在,正是象征某种寄托……但现在看来,似乎又不仅仅是这么简单。草率的决定,不计后果的付出,甚至于失去了他自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冷静。
这是会爱吗?薛哲不知道,他只能勉强的笑着,说出连自己都觉得摸凌两可的答案:“或许是吧。”
封白嗯了一声,转身走向登机口:“到时候电话联系。”
薛哲看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萧厉的下一场手术是在下午一点,起飞前封白给萧彻去了个电话,简单报备了接下来的情况。后者早在第一时间尝试联系了国内外所有知名团队,李盛天的名字自然也在其中,只是有些人不是光用钱便能打动的,何况萧家没什么军政背景,在这方面人脉不多,调动起来颇有些麻烦……
封白能有幸认识这一位,也是费了不少心思,他足够优秀,也特别固执,赶上李盛天这么个脾气好还惜才的教授,最终导致了这么一出。
手术时间为整整八个小时,封白在两点多钟下了飞机,拎着行李去医院附近的酒店住下,他在飞机上吃了点饼干,这会儿并不饿,却还是在附近的快餐店打包了一碗粥带过去。
见面时对方的反应比较激动,萧母握着封白的手泣不成声,后者只好细心安慰,又将那碗温热的粥推过去,说阿姨您先吃点吧,李教授的技术我是知道的,这种程度的手术交给他绝对不成问题……
萧彻在一旁看着两人,鹰隼般锐利的眸子中闪过几抹不一样的色彩,等到妻子的情绪渐渐稳定之后,他上前拍了拍封白的肩膀:“我们借一步说话。”
后者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僻静处,一路上萧彻频频回头看向走廊那端的手术室,警示灯刺眼的红光映在白色的瓷砖上,让封白想起了洒满现场的血……
心中一阵莫名的慌乱,他抬起头,恰好撞上萧彻审视的目光,对方表情复杂,语气中带着隐怒,问题也相当开门见山:“你跟我儿子到底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父亲,萧彻很尊重儿子的隐私,但这回出了这么大的意外,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于是就叫人查了一下对方回国到出国的前因后果……封白自然料到了这点,他神情镇定而无辜,像是不明白对方这么问的原因:“我们是朋友。”
因为两人的日常作息大部分都是岔开的,一起出门时亲密的动作也算不上多,况且他们分开已有一个多月,萧彻现在才想起调查,未免太晚了些……而且不管封白怎么回答都有欲盖弥彰的意味,只是对方一时没有证据,纵然再多的怀疑,也只能埋在心里……
况且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是朋友,尽管现在看来这句话有多么讽刺。
萧彻眯了眯眼刚想再说什么,就见急救室的灯忽然灭了,一大堆医护人员推着刚做完手术的萧厉走了出来。李盛天三两步来到封白面前,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只是病人的后脑遭受剧烈撞击,很可能导致一定程度上的失忆。”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记住你答应的话。”
封白一宿没睡,现在的脸色不比病床上的人好到哪去,听到前几个字时依然松了口气:“多谢您了。”
李盛天看了眼他:“好好休息吧,过段时间,来我这报道,地址我发你手机。”
“嗯。”
封白与他聊了几句,就跑去看萧厉的情况,除了后脑之外,那人身上大大小小擦伤无数,还断了一条腿,这会儿可怜兮兮的挂在半空,萧母坐在床边上,握着儿子满是针孔的手臂直哭。就连一向严肃的萧父也露出动容的神情,他头看了眼站在病房门口的封白,上前真情实感的道了声谢。后者轻轻点了点头,一语不发的等着他下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