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男人的手也抚上了肖笑的脸,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惊急的哭腔:“梁总,都烫成这样了,快送医院吧。”
肖笑没有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等了一会儿,只感觉身上的被子被人掀了起来。乍然涌进来的冷气,激得他瑟缩地团了起来。
没一会儿,身上的袍子似乎也被人翻动了一下,速度极快的,只一瞬,又妥帖地裹在了身上。
然后,肖笑听到了那个沉沉的声音低低地喝止了另一个男人:“别打救护电话,我给他找我的私人医生来。你去浴室里把热气全开起来,要开足,过会儿你肖哥可能得洗个澡。”
肖笑听到有脚步急匆匆地跑开,接着,他听到那男人似乎是走远了几步,低低地在询问吩咐着什么:“老袁,是我,你赶紧到我郊外那幢公寓来……对,我姐这里……不是我,你帮我来看个人……下半身出了挺多血……”
声音压的太低了,肖笑听得断断续续不分明,等他竖了耳朵想要听仔细时,那男人像是已经挂了电话,没有声音了。
肖笑听到有脚步声移到床头,之后,房间里就再没有了一丝声响。
他费力地思考着,挣扎着回忆。
谁?这人是谁?怎么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
妈妈呢?外婆呢?
忽然他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气,有一只手把自己紧攥着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小心翼翼地用着力,把手指交叉握进了自己的指缝间,然后肖笑的手被缠握在了另一只手掌心里。
那只手微凉而粗砺,有让人踏实的熟悉感。肖笑蓦然间觉得那磨人的疼减轻了些,他舒坦地咂了咂嘴,另一只手也顺着攀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不知是谁的手臂,安心地睡了过去。
不似之前的昏昏沉沉,这一觉肖笑睡得黑甜、冗长,梦也没有一个。
只觉得睡饱了,身上都睡得酸疼了,肖笑才满足的深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四周很暗,应该是入了夜。但还是能看出这是间布置得清冷的房间。肖笑有一瞬的愣神,接着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在他住的公寓里。
肖笑咽了口口水,只觉喉咙里干得发腥。没有多余的唾液咽下去,嗓子像是刀片刮过一样,几乎要撕裂了开来。
他想起身倒杯水喝,撑着手要坐起,却被下身突然爆出来的疼刺得瞬间失了力气,被重重地压在了床上。
“别乱动。”暗沉中有人在说话。
肖笑看不清人影,他对着声音的方向问:“梁拾维?你怎么在这里?”
有脚步声的响动,梁拾维走到床边,借着微弱的月光,肖笑能看清他的身形轮廓了,甚至脸上的阴郁也能瞧得几分。
梁拾维不答反问,声音里有极力压抑着的愠怒:“该我问你,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这样子?肖笑诧异,接着突然清醒,脑子里所有的画面乱七八糟、铺天盖地地向他砸来。酒店里凌乱的床,满室污浊不堪的衣裤,浑身上下的红痕,还有漫天漫地冰凉的雪花……
☆、第 113 章
肖笑诧异,接着突然清醒,脑子里所有的画面乱七八糟、铺天盖地地向他砸来。酒店里凌乱的床,满室污浊不堪的衣裤,浑身上下的红痕,还有漫天漫地冰凉的雪花……
他僵直地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梁拾维,呐呐不能言:“我……我……”
梁拾维冷声质问:“为什么跑出去喝那么多酒?为什么不听我说的,离方一哲,离骆卿远一点?”
肖笑脑子里像海啸过了境一样,乱得理不出丝毫头绪,他哑着声音,结结巴巴地问:“一哥……一哥只是陪我喝酒,我不开心……喝了点酒……”
梁拾维猛然抓住了肖笑的手臂,喝道:“你喝的什么酒!你喝的是致幻剂!你就这样不知轻重的,别人给什么,你就喝什么!”
肖笑看着梁拾维,茫然地像是在呓语:“别人给我什么?别人给了我酒,我不开心……”
突然昏聩的神智抓住了一丝光亮,肖笑反手抓住梁拾维的手臂,用力坐了起来,他死盯着梁拾维的眼睛,问他:“说好的陪我过年,说好的带我回家,你为什么要食言?梁拾维,你有什么脸对我大呼小喝?”
“你不开心就去喝酒?你不开心就去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搅一起?难道你就这样……”梁拾维蓦然停了口。
室内乍然安静了下来,肖笑死死地盯着梁拾维,一瞬不瞬地盯着,只觉得眼底有滚烫的热意逼了出来。
半晌,他幽幽问出口:“我就是这样贱,不开心就找人喝酒,管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梁拾维,你只是我的老板,能给我换片撤戏,还想管住我的私生活?”肖笑冷笑两声,松开攥着梁拾维的手,他缓缓地躺了下去:“我的身体我自己作主,爱怎么糟践,只要能够爽,梁拾维,我贱不贱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梁拾维看着肖笑,清冷的眼神里有晶亮的水波闪动。他深吸了口气,极力忍耐着,哑着声音说:“你现在不清醒,我不和你多说。你记住,这次就当是个教训,识人的时候要睁开眼睛。”
他伸手把肖笑的被子掖紧:“还有,你现在撕裂的地方要每天换药,我知道你不想时时看见我,但你也不会想让别人给你上药。这几天,我就睡在客厅的沙发,等你不需换药了,我会走。”
肖笑闭了眼睛,不以为然地轻笑了声:“你想走便走,何必勉强对着我恶心了自己?什么伤不伤的,只要死不了人,终归自己会好的。”
梁拾维看着肖笑那无所谓的样子,牙齿咬得紧了又紧,最终扔下一句:“我在客厅,有事叫我。”转身就出去了。
肖笑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虚无一物的黑暗。太暗了,什么都瞧不出来,肖笑心头一阵发慌,他转头看向露台,帘子没有拉严实,对楼的灯光还是能顺着帘缝钻了丝进来。
黑暗里,万物暗自无声,唯有那丝灯火透明。
肖笑盯着那星灯火,以前有多少次,他一个人坐在露台上,看着家家户户明明昧昧的灯火时,会想,梁拾维于他,就是黑夜中的火光。可是他却忘了,火光再亮,终究也是要熄灭的。
☆、第 114 章
袁医生每天会带着新药上门来给肖笑检查,小林也每天准时准点地过来,帮不了什么忙,只是陪着肖笑说说八卦逗逗乐。梁拾维也如他所说,白天在公司里做事,晚上从不间断地过来给肖笑洗澡换药。
但也只是洗澡换药,多余的事,多余的话都是没有的。梁拾维又和以前一样的冷漠、疏离了,甚至比以前还要冷淡上几分。
他的话极少,表情也极少,连看向肖笑的视线也极少,偶然会有不经意的视线相撞,梁拾维都会皱皱眉,率先把视线转移了开去。
肖笑随着伤势逐渐好转,心里的怨念也慢慢消减了下去。他时常会劝自己,只不过是给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只要自己不再出这样的差错,梁拾维也会慢慢解开心结。肖笑琢磨着,毕竟跟过梁拾维的人,哪一个会是清清白白的?时间长了,忘了,就好了。
时间长了也许会有些用处,慢慢的,梁拾维的眉头开始松了,慢慢的,梁拾维的目光偶尔会在他身上停留了。
于是,肖笑更加努力地配合医生的嘱咐,按时吃药,按时换药,按时休息。
袁医生在又一次检查了之后,终于对肖笑说:“行了,明天开始不用再换药了,没什么问题。”
转了头对梁拾维神色复杂地嘱咐了句:“以后可一定要小心些,不能再这样恣意妄为了,你瞧瞧这罪受的。”
梁拾维没有答话,只是略点了点头。
肖笑谢过了袁医生,让小林把人送出去。
梁拾维插着兜站在床边,看着肖笑。
肖笑倚坐在床头,他问梁拾维:“今晚最后一次换药了。”
梁拾维看着他,没说话。
肖笑捻着堆在胸前的被子,他踟躇着说:“那个……这阵子,谢谢你……叔叔。”
已经许久不喊“叔叔”了,肖笑觉得这两个字生涩难出口。
梁拾维只点了点头,仍旧没开口。
肖笑斟酌着,看着梁拾维问得小心:“明天过后……你还会回来吗?”
梁拾维看着肖笑,眉间动了一动,半晌,终于点了头。
肖笑抿着嘴笑了笑,又斟酌了会儿,还是说出了口:“叔叔……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也许是自己不该在外大意喝了这么许多酒,失了防备。也许是他不该慌不择言指责梁拾维,把过失推给了他。
肖笑觉得有许多的对不起要说。他想,这一句“对不起”,梁拾维都会懂得。
梁拾维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眼神却黯了黯,他伸了只手,把肖笑靠着的枕头放平了下去,淡淡的交待了一句:“别多想,睡一会儿吧。”
看着梁拾维出了卧室门,肖笑滑躺了下去。
他想,慢慢的,一切都会恢复好的。
梁拾维倒也不诓肖笑,之后虽然不再天天来,但隔个四五天的,总会上来看看。
小林仍是天天报到,像是把工作的地点搬到了肖笑的公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