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回过味儿,抬了眼皮忙辩解:“我没有……我想什么?”
梁拾维一把揽住他,把肖笑圈到怀里,他笑着低声说:“想什么要我给你描述一下么?”
肖笑顿时窘迫,他咬了咬嘴角,低声哼哼:“不用。”
梁拾维又笑:“我不会勉强你,等你心里真的准备好吧。”他紧了紧自己胳膊,脸颊在肖笑的头顶蹭了蹭。肖笑的头发已经长长了许多,很柔很滑。
梁拾维满足地轻轻叹了口气,他对肖笑说:“给我唱个歌儿吧,就上次那首。”
“《我爱你》?”
“什么?”梁拾维问他。
“《我爱你》?”肖笑放高了些声音。
“嗯,我知道了。”
肖笑发现自己上了梁拾维的当,他张口在梁拾维耳朵上咬了一口,没舍得多用力,就松开了嘴。
他靠着梁拾维的颈窝,轻声哼唱:
“你眷恋的
都已离去
你问过自己无数次
想放弃的
眼前全在这里
超脱和追求时常是混在一起
你拥抱的
并不总是也拥抱你
而我想说的
谁也不可惜
去挥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
我所有的何妨
何必
何其荣幸
在必须发现我们终将一无所有前
至少你可以说
我懂
活着的最寂寞
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
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当你不遗忘也不想曾经
我爱你
……”
夜色寂寥,沉静,如水温柔。
肖笑一边哼着,一边在脑子里纠结,这么气氛美好的一晚,这么血气方刚的两大男人,就这样来共度良宵?
太不值了!
肖笑不禁为自己感到惋惜。
第二天,梁拾维和肖笑起了个大早,两个人各租了一辆单车,慢慢悠悠地骑去了壶口瀑布。
原本以为过年人不会多,可一路上还是人挤人的热闹。没骑多大一会儿,肖笑还没瞧见瀑布的一点水星沫子,就已经隐隐听到了轰轰声,闷闷的。他问梁拾维:“到了?”
梁拾维单脚驻地,刹停了车,回:“还有一段路的,要不要下来走走?”
肖笑点头,和梁拾维一起把车锁在了路边,两个人并肩朝前面慢慢走着。
慢慢的,瀑布的水泻声越来越响,转过一个槽口,肖笑赫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河水从河道上排排涌来,千军万马般地拥挤着,冲撞着,推推搡搡,撞向石壁。山是青冷的灰,天是寂寂的蓝,天地间好像只有这浑黄的河水的存在。
耳边已经尽是河水奔腾的呼啸声了,隆隆的,一阵一阵冲击着耳膜,震得心都荡了起来。
肖笑看得呆住了,他情不自禁地又向瀑布靠近了几步,溅落的水珠密集地砸了他一头一脑,他也浑然不顾。
梁拾维一把抓住他,在他耳边喊:“别往里去了,耳朵会受不了。”
肖笑回头,眼里全是惊喜和震动:“叔叔,咱们再往里走走吧。”
梁拾维没再拉他,越靠近瀑布,地面湿滑得越厉害。梁拾维看肖笑走得趔趔趄趄,抓了他一条手臂紧紧握着。
肖笑侧头朝他笑了笑,稍稍使劲挣脱了梁拾维,伸了手握住了梁拾维的手掌。
梁拾维愣了一愣,也带着笑意打开了手掌,让肖笑的手指一根根缠扣住自己的手指。
☆、第 79 章
梁拾维愣了一愣,也带着笑意打开了手掌,让肖笑的手指一根根缠扣住自己的手指。
肖笑的笑意更深了,嘴边那受伤的一小道圆疤在脸颊上浮现。
周围的游客越来越少,很多只是驻足在外围观赏。梁拾维看没多大功夫,肖笑外面的那件羽绒棉袄已经被一层水雾罩住了,也就不顾肖笑乐意不乐意,硬拽着他往外走。
肖笑一路恋恋不舍地回头,和梁拾维抱怨:“我还想去瀑布下面的潭边看看。”
梁拾维拖着他越走越快:“你要不要再去潭里游一圈回来?”
拉着肖笑往回走了一大段路,直到再没有水珠会溅到身上,梁拾维从肖笑的背包里抽了条毛巾出来,兜在肖笑的脑袋上一阵猛揉:“明天头疼脑热的,别和我说。”
肖笑看着酒店里带出来的那条白毛巾,早上他还诧异梁拾维为什么一定要他带着,原来有这用处。他问梁拾维:“叔叔,你来过?”
梁拾维给他擦完了头,又把他衣服上的水珠揩了:“嗯,来过几次,现在是冬天,枯水季,水势还不够壮阔,你要喜欢,秋天我们再来。”
肖笑喜滋滋地直点头,他回头朝瀑布的方向望了望,有些意犹未尽。他问梁拾维:“叔叔,刚才在瀑布脚下,你想了什么?”
梁拾维反问他:“你呢?”
肖笑凝神想了想,才说:“ 我看见有的水流钻进了石缝,有的水从石板上淌过,有的夹在涧里流下来,有的挂着岩壁上冲下来。你看,同一道水有这么多的样子,因为遭遇不一样,可是,最后它们都一齐流进了潭里。”肖笑看着梁拾维,“叔叔,以前我总抱怨,生活对我不好,我从小没有爸爸妈妈,我总是被人忽视。刚刚站在潭前那一刻,我却觉得这一段一段的不如意又怎样?大家最后不都是一个样?”
梁拾维也看着肖笑,眼里有迷惑:“什么样?”
肖笑伸手比划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框:“不就一块碑嘛。”说着,叹了口气:“所以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又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他朝梁拾维坦然地笑了笑:“爸爸妈妈不来找我不是我的错,是他们不配,我不会再为难自己。”
梁拾维有些震动,他问肖笑:“放过自己?”
“对,放过自己。”肖笑笃定点头,他看着梁拾维的手臂:“叔叔,背了这么多年的负疚感,也够了,哪怕你把他纹进了血肉,如果自己没有放过自己,又有什么用?”
梁拾维盯着肖笑,直直望进他的眼底:“你知道?”
“嗯。”肖笑点头,“我查过,你手臂上的图样,那是罂粟吧,代表着救赎?”
梁拾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一瞬不瞬。
“你想要救赎,却永远不肯相信姐姐会原谅你,你父母会原谅你,叔叔,你这是作茧自缚。”
梁拾维低头不说话,伸手进口袋摸了一阵,才想起今天出门时肖笑没让他带烟,他的手在兜里停了,沉默着。
半晌,他说:“我不跟任何人说家人,其实一哲他也只是东拼西凑地听来了一些传言。大家都以为我姐自杀了,我消沉是因为我难过,我自责,可是我不是。”
他抬眼望着远方,神色间有些萧瑟:“我以为我讨厌我姐,直到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从小到大,我都在逃避付出情感。我以为他们忽略我,不在意我,所以我讨厌他们,我拼了命地忽略他们,我以为没了感情,自己就不会失望,不会难受。直到爸妈死了,我姐死了,我发现了,哪怕是讨厌,最后自己也会难受。”
他顿了顿,沉声说:“不想被伤害,就不要放任何感情在任何人身上。”
☆、第 80 章
梁拾维顿了顿,沉声说:“不想被伤害,就不要放任何感情在任何人身上。”
“所以你和谁都淡淡的漠然,也可以和任何人都上床?”
梁拾维自嘲地笑:“是的,和谁都行,上了床你情我愿,下了床大家各取所需,谁都没有亏欠,有什么不好?”
肖笑垂了眼皮,他一直希望梁拾维能像此刻这样,与他开诚布公,毫无隐瞒。可他现在却又怕这样的坦白。这些话,这一个个的字眼,都太像一根根尖利的细刺了,扎得他心里生疼。
梁拾维看了肖笑一眼,转身拉着他往前走。他一只手揉捻着毛巾,继续说:“没了爱就没了畏怕,所以在射击场,你说「爱」的那一刻,我慌了,我怕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平静会破了功,我不敢对你有任何回应。”
肖笑震惊,原来那天自己说的,竟是长久以来藏在心里的这话。他咬着唇不敢作声,只听梁拾维继续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因为失去而难过,我以为这样我就无敌了。可我发现,原来也并不是这样。”
肖笑触动,心底似有一星亮光在跃动,他抬了头,望着梁拾维的侧脸。
梁拾维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脚前那一方地,在视线中无休止地延伸,他说:“那天在片场,看到你满脸是血,嘴唇却白得吓人,那时我发现,原来我还是会为了「失去」方寸大乱。”
他侧过头望着肖笑:“肖笑,我不想再失去,这一次,我想试一试。”他停了脚步,回身站在肖笑面前,一只手抚上了肖笑的脸颊,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鼓励自己:“不管会怎样,这一次,我想试一试。”
肖笑动容,头一次听梁拾维说话这样动情,他心里又涨又涩。
肖笑吸了吸鼻子,说:“我喜欢你不想失去,叔叔,这一次,你放心。”
梁拾维顺着肖笑的眉毛、眼睛,到嘴唇,一路抚了下来,他眼睛里都是缱绻的笑意,却一个字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