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顾灼灼不怎么理她了。
平心而论,吴婧璇的演技还是不错的,不如苗航有灵气,但绝对算的上专业演员。
只是不知怎么对顾灼灼格外有敌意,经常顾灼灼演着演着,她就在一边鼻孔朝天哼一声,好像看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但严立宽严导有自己的想法,顾灼灼演的不好他就骂,觉得可以也不会卡着不让过,吴婧璇渐渐摸清了严导说话的规律,开始进行定点附和。
比如今天,天气晴好,游元夕和骆将军在凉亭里喝茶。
剧情已经进入到中后期,游元夕已经经历多多番打击,把茶喝出了酒的苦闷感,看得骆将军可惜他“不识酒滋味”。
顾灼灼演了第一遍,严导面无表情的卡掉让重来。
第二遍,严导便没了耐心,抬起场记板就要往地上砸……站他身后的吴婧璇突然大声给他配音:“哼,演的什么东西!”
全场:“…………”
严导懒得理她,大声说:“借酒浇愁没干过吗!?苦闷!不是要阴天夏雨来杯酒才能苦闷,要的就是这种反差!要让观众在这个阳光灿烂的环境里,都从动作感受到苦闷!苦闷!!苗航!”
“哎……”苗航应声。
“苦闷给他看一下!!”
苗航酝酿了一下感觉,眼皮一垂,双眼失焦,捏着杯子的边沿,利落的抬手仰头。
严导:“看到吗!给你一分钟!”
顾灼灼望着茶杯,闭目几秒,小声对苗航说:“游元夕……又没喝过酒。”
确实不应该用喝酒的姿势。
苗航点头,做了个牙酸的表情,也不敢说话。
顾灼灼知道严导不是让他复制苗航的动作,而是之前他的动作不够鲜明,不够失态。可游元夕要怎样的失态才适合他呢?思考间,严导喊道:“准备!”
顾灼灼:“…………”
他没来得及调整好心情,茫然地灌了一杯茶,严导气得站起来踢凳子:“要过年了!心都散了是吗!”
顾灼灼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积极承认错误:“对不起严导,再给我三分钟好吗……”
严导挥挥手,让他坐着,自己从副导演那儿顺了根烟出去溜达着抽了。
这几天剧组的确有些散漫,严导多少有点迁怒。
虽然顾灼灼自认没有态度不认真,还是好脾气地认下了,大家也明白,工作人员各自反省。
唯有一个吴婧璇,仿佛获得了什么阶段性胜利,又开始了。
“哈……现原形了吧?哎呀……这人呐,还是得认清自己,不要动不动就得意忘形……整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啦……”
吴婧璇阴阳怪气,奇葩得众人都有点受不了了。
见过剧组暗斗的,没见过这样明争的,关键吴婧璇和顾灼灼年龄性别都差很大,完全构不成竞争关系,就显得她的敌意很奇怪。
顾灼灼也不明白,但他选择性屏蔽了这个女声,只思考要怎么表现游元夕。
苗航也撑着脑袋想,他演的多是非常男性化的角色,多糙的都有,唯独没有游元夕这样的病弱小公子,所以之前才那么想挑战。不过事实证明他不合适,现在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苗航,你很累的时候,回家会干什么?”顾灼灼忽然问。
“躺着啊。”苗航想了想,补充说:“鞋都懒得脱,往沙发上一趴,玩消消乐。”
“…………”顾灼灼点点头,回忆一下自己,也差不多,把玩手机的内容换成刷微博。
但是一个平常很端着的人,累了会怎么样?他不禁想到温岳,突然发现自己还没见过温岳不端着。
温岳连睡着的时候都很规矩。
如果温岳有一天累了,回家鞋也不脱,往沙发上一趴……
打住!
顾灼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体会到了传说中的人物OOC是多么的雷人,但心里却有了初步的想法。
严导抽烟回来了,心情好了不少。
他知道刚才话说重了,又笑眯眯喊:“小顾想的怎么样了?”
顾灼灼比了个OK的手势。
场记板敲响,顾灼灼睁开眼睛。
游元夕一贯挺直的腰背有些向下垮,坐得远不如平日端正。
暖融融的阳光晒得他眯起眼,苍白的面色现出他不佳的身体状况。他缓缓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游贤弟,可惜了你不能饮酒。”骆将军张开腿,粗犷坐着,自嘲一笑:“不然一杯烧刀子下肚,可解千愁。”
游元夕盯着茶杯,渐渐往下趴,眼神迷离:“有什么用,总有酒醒之时。”
他单手提杯,却因手臂无力,茶杯晃动。于是他一气之下两手一齐抱杯,嘴凑上去,没什么形象地灌了一大口,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
“骆兄……我愁啊…………”
“卡!”严立宽说完,坐在监视器后面看回放,摸着下巴思考。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浮现一个念头:虽然和想象不太一样,但是……有点……可爱…………
第39章
严导把这个片段翻来覆去地看, 破天荒问了副导演意见。
副导可喜欢死顾灼灼了, 他干什么都好,自然是猛夸一通。
“我觉得好。”他猛点头:“游元夕本来就……年纪不大嘛, 观众也喜欢看这种情节,这种画面, 多可爱啊!”
可爱俩字一出, 严导牙酸似的抽了口气, 还是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副导加码, 双手一挥:“真的!不信你问大家!”
严导环顾四周,只见众多围观工作人员一齐点头的壮观场面,还有几个女孩子激动得满面通红。
严导:“…………”
这段本来是个过渡, 气氛也不需要渲染得很沉重, 既然这样, 顺应观众的期待也不失为一个处理方法。
他喊了声:“过!”
其实究其根本, 严导能通过, 是因为这番动作并不违和。
单独看游元夕的剧本, 可能挺难想象他双手捧杯颓丧趴下。但演员的演绎, 某种意义上已经赋予了角色新的生命, 如果是顾灼灼演的游元夕,这番就动作真实又可爱。
进入下一幕, 大家又开始搬道具推机器地忙碌, 场面乱哄哄。
吴婧璇见大家都说好, 心里愤愤, 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灰溜溜离开了。
顾灼灼向她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
……
在幻世影视城的工作差不多收尾了,下午顾灼灼没什么事,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在片场学习。
吴婧璇在宫殿里派几段戏,他过去看了一眼,觉得远不如苗航,正兴致缺缺,哈图带着一份新剧本来找他了。
两人出去,还找了那天那棵银杏花坛坐下。
“吴婧璇怎么回事?”顾灼灼忍不住问:“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也许吧,”哈图哈哈一笑:“不然能蠢到来挑战您老的权威?”
顾灼灼:“……”
“其实也好理解,”哈图颇有经验:“这个叫中年危机,多发生在事业不上不下的中年人身上,觉得前途渺茫,在精力、技能、学习能力上又比不过年轻人,整天很焦虑……我瞎猜的,别当真,她拍戏怎么样你应该看的多吧?”
顾灼灼把文件袋打开,在手里掂了掂,唔一声:“还行吧,她宫斗演太多了,不像太后像皇后。”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是个反派皇后。”
“确实演得多,她长得很古典。”哈图说:“十年前她可是大红过,不比熊其差啊。当时几个大热宫斗剧,处处都有她。熊其说起来是个影帝,但电影要花钱看,受众群体到底小。换成电视剧,传播度就高多了,有点年纪的姐姐阿姨都眼熟她。”
“后来呢?”顾灼灼问。
“转型失败吧。”哈图叹了口气:“这几年宫斗热度下来了,加上限制令,光耀其实也有两部压手里的剧没有播。而吴婧璇已经被人定型在了‘娘娘’上,现代剧导演都不喜欢她。”
一个演员,一旦被定型,不仅仅是导演还有没有可能用你的问题,也是在观众面前是否有可能性的问题。
比如观众喜欢一位喜剧演员,他演了很多脍炙人口的喜剧角色,那观众看见他的脸就条件反射地想笑。如果他出现在一个需要悲伤的情境中,观众的体验感就会被破坏。
与之类比,演多了古装,演太多现代等等,同样给人思维定势。
吴婧璇就面临这样的困境,这两年几乎从大众视野里消失。名气在,却没有作品,如果不是这个做派,也许顾灼灼还会同情一下。
毕竟失意的人很多,时不时过来讽刺两句就是她的不对了。
顾灼灼把注意力放回手中剧本上。
“改好了?”他翻了翻,见一些红笔标出的段落,低头看了起来。
“第二版吧,钱博学那边不太满意,但想送来给你看看。”
这是一份顾灼灼看过的剧本——《去年的校草》,的第二遍修改版。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顾灼灼买下公司,加入投资,自然希望钟声成为良性资产,为自己赚回更多的钱。因此,明年三个制片主任的三个项目,他都会在决策阶段提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