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少时候就独立到让人心惊,也就对着陆万格才柔软些。
张楚丽叹了口气,轻轻关上门。
陆远明还在楼下:“小宗宗怎么样了?”
“你自己不会去看看?”张楚丽瞥了他一眼,“关心不会表达?我看这孩子性格就像你。”
“哪里像我?我有他那么闷?关心什么?都这么大人了,一个感冒,谁还不感个冒?”
“不关心你坐在这里干啥?”
“我……我看电视还不行?”老爷子面露尴尬。
“马上十点了,你继续看你的,我睡去了。”张楚丽哼道,最后还是好心地说,“小宗睡着了,说应该明天退烧。”
又自言自语道:“唉,你说这孩子,说发烧明天就好,这跟没在自己身上一样,发烧是他能掌握的?”
第208章 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善待我了
陆远明反而松了口气,既然陆万宗这样说,肯定是这样,他功课一向好。
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冷,对自己的身体从来不儿戏,很少吃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他若是知道陆万宗有浅表性胃炎会是如何表情?
如陆万宗自己所料,夜里发烧又反复了两次,凌晨时候他自己量了量体温,已经降到了385度,眩晕感弱了许多。
起来洗了澡,穿戴整齐。看了一眼表,七点三十四分。他坐在床边盯着手机,又过了一分钟,七点三十五分,屏幕亮起,“小格”这个名字闪烁,第二声的时候他拿起来,嘴角微挑:“小格下课了?”
“嗯,你呢?感觉好了吗?”早上起床想给他打电话,时间太早,怕影响他休息。想了几想,还是把手机放入口袋带进了教室,终于等到放学。
“已经退烧了,没事了。”陆万宗心情很好,“下楼注意。”
“你是不是在监控我?”陆万格一听他声音虽还有沙哑,但明显精神很好,如释重负,“要不怎么知道我在下楼?”
耳朵里传来他的轻笑:“从教室到楼梯的距离,我那时经常计算。”
“你该有多寂寞,啧。”陆万格勾着嘴角,“那你一会儿别去上班,在家多养养。”
“嗯。”陆万宗敷衍地答应了一声,“你一会儿吃什么?”
“嗯什么嗯啊,不能去,别转移话题。”
陆万宗又笑起来:“好,我下楼吃饭了。”
一听他要挂电话,陆万格就不舍,低声说:“那你亲我一下。”
短暂沉默后,听筒里“啵”的一声后,挂断了。
这应该是他能做的极限了。陆万格耳根发红,好心情地收了手机。
童力淼刚才和他错开了一大步,这时才回过头:“撒狗粮不要钱是吧?”
陆万格倏然抬头,不可置信,眯了眯眼睛,才说:“吃的……满意吗?”
看着他格外发亮的眼眸和一丝迟疑,童力淼心里一软,叹了口气,就这样吧,他开心多重要,他们已经这样,自己还在扭捏什么?
万事开头难,一旦转过那个死角,一切柳暗花明。
童力淼嘿嘿一笑:“不满意,我看陆爷耳朵都红了,转述转述再给我撒一波?”
他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惊住了,这……特么,转述陆万宗说情话?他敢说自己敢听吗?他哥知道了会不会灭口?
好在陆万格脸皮还没那么厚,笑骂:“滚吧。”
天空高远辽阔,陆万格转头看了童力淼一眼。
两人这段时间看似还和从前一样,但他知道,对陆万宗和自己的关系,童力淼都是下意识避开的,不是他不接受,而是还没适应。但他的话已说到,也无法再干预童力淼怎么想。
此刻代表他接受了吧?他们和以前一样了。
陆万格心里似有万朵白云在天空悠悠然飘过,轻盈的自由的。
童力淼就突然看见他笑得极其灿烂,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很中二地张开双臂对着太阳大声说:“我发现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善待我了,我要更爱这个人间!”竟不顾四周来来回回的人。
第209章 让他下跪
他一下哽住了。
这句话如此感性,陆万格平常根本不会讲。一定是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转换。
可是这个人,从小被父母放在孤儿院,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哥哥,前面会有多少荆棘坎坷啊。
世界哪里有善待他呢?
他统统不在意的,只因为自己一句话,他……
童力淼深吸了一口气,缓过心酸,才嘻嘻一笑说:“人间那么大,陆爷多分点爱给我好了。我要的不多,一会儿肉菜你别和我抢肉,成不?”
“滚吧,滚吧,吃货。”陆万格一脚踹过去。
秋天真是美极了。
时间如水,在电流表的指针上滑过,在运动会的接力棒上流过,在树叶飘过的轨迹上荡过,在每一张试卷和每一个字迹上溜过。
陆万格物理竞赛得了省二等奖,无缘全国决赛。罗敏可数学省一等奖,放弃了参加数学联赛决赛。
老刘心满意足,逢人笑成弥勒佛。
转眼之间,又将到全国大型购物节——双十一。对于陆万格来说,购物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生日要到了,十八岁的生日。
心底羞耻又让人雀跃的秘密甚至比生日本身更让人期待和遐想,和陆万宗……
而被他念着的人,此刻正笔直地跪在陆远明面前,低眉垂首。
陆远明点起旱烟:“你先起来。”
陆万宗前段时间感冒后,突然又忙到不见人影,过了几天,先是张楚丽说有事回家几天,再后来就是这小子天天回来做饭,小格子不在他突然这么殷勤。这不,果然无事献殷勤没好事,早上吃过饭,他正准备出去转转,被陆万宗叫住了。
二话不说人还先跪下了。
这个孩子差不多他带大的,什么脾气,陆远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脊梁骨比钢筋都硬,让他下跪,可见事情多大。
“我先说吧。”陆万宗说。
陆远明点起旱烟吸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着他。挺拔俊朗,有担当有胆识有脑子,这个孩子是他的骄傲。这一生做过最正确的事就是收养了他,冷面,可心底坚韧善良,做事有原则。
“我想等小格成年后,和他在一起。”他的声音冷静而平淡。
……
陆远明一口烟抽了一半,差点呛住,皱眉:“说清楚。”
陆万宗抬起头,注视着他,轻而坚定地说:“小格成年后,我想和他结婚。”
仿佛惊雷炸在耳边,陆远明烟杆一抖,往嘴巴送了好几次,都没吸到一口。
陆万宗心里一酸,咬了咬牙。
就看陆远明突然起身,抬手一烟杆敲在了他头上,烟斗里的烟丝落了一地,恨声骂道:“你个不肖子!”
陆万宗下意识肌肉收紧想躲,又卸了力道生生忍住一动不动,这一烟杆老爷子下了狠劲,陆万宗登时感觉额头如火燎,不出血也要起个包了,紧咬着牙不吭声。
陆远明噗通一声坐回椅子,侧身从旁边的盒子里取烟丝,装了几次才装进烟嘴,点上,慢慢吸了一口,声音苍凉:“格子还小。”
第210章 做了,有什么后悔
“我知道,我只是想先和你说一声。”
“他知道你这个想法吗?”陆远明不停地吸着旱烟,飘散的烟里他的声音带着幽远的寂寥。
陆万宗摇头。
“为什么是他?”他仿佛陷入了回忆中,这个问题似喃喃自语。
“我不知道。只知道只能是他,不会是别人,也不能是别人。”
“以后怎么办?都想好了吗?”
“想好了。”
“那他呢?”陆远明的声音隐含一丝痛楚,仿佛一缕孤烟立在沙漠。
“他想怎样就怎样。”声音里有笑意。
陆远明似这才清醒了,一下站了起来,怒骂:“你是个榆木圪塔吗?他想怎样就怎样?就因为他小,你就要背着他把这些事都做完?你自己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在我这里都一样,我能忍心看你这样吗?你个没良心的!你个不肖子!枉我把你拉扯这么大!一碰到他你都不长脑子了!从小就是这样,他把你吃得死死的,你从来就只知道妥协!从来没见过你在我面前妥协过,今天这也是为了他!你怎么不为你自己想!”
陆远明气得语无伦次,拿着烟杆又想往他头上砸,看他还在跪着又心疼,眼睛都红了。
陆万宗想辩解,可怕火上浇油,动了动嘴唇,还是说道:“爷爷,我知道……”他一下哽咽,紧咬牙齿,停顿了片刻,才说,“我知道您很不容易,我……”
陆远明猛然打算了他的话:“闭嘴!”
这个孩子从来话少,心智却极其成熟,所有事情谋定而后动,他是什么反应,恐怕也在他预料之中。
他就是不想看见他这样,似……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啊。
“爷爷,您后悔吗?”
陆远明回过神,猛吸了一口烟,透过缥缈的烟雾好像又看见了过往岁月,平静地说:“不后悔。”哪怕肝肠寸断。
做了,有什么后悔?
陆万宗嗯了一声。
陆远明知道他没出口的话,他既然这样做也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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