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浦深被胸前那只作乱的手激得哆嗦了一下,却没有拒绝,他捉住那只手臂,贴在胸口,两眼定定地望尽岑路的双眸:“只要他一句话。”
天涯海角,万般无悔;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岑路蔫儿了,原本放在少尉衣襟里的狼爪子也抽了出来。他认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无论如何做不出来夺人所爱之事。
周浦深那么爱那个人,爱到只需要他一句话就可以去死。他知道他是认真的,周浦深的承诺分量很重,他再清楚不过。
从前岑路总觉得自己是个骄傲的人,哪怕是心有所向也绝对不会丢掉主动权。可面对周浦深他非常清醒,十分冷静地意识到自己栽了,一颗从未爱过人的心,彻彻底底地栽在了周浦深的身上。
若是先于对方动心,又怎么能掌握主动权?他只能乖乖地剥去了一身的刺,心甘情愿地放下终年的骄傲,沦为那一人的膝下之臣。
他躺在周浦深的臂弯里,借着月光在心底默默勾勒周浦深脸庞的轮廓,从眉毛,眼窝,到鼻梁,再到那张他每日肖想的唇。
他想,现在是自己躺在他的怀里,他是全世界离周浦深的心最近的人。可周浦深这么好,好到让他泥潭深陷不能自拔,那颗心里装的却不是他。
岑路的眼睛热了,为了不让周浦深看见,他第一次主动地埋头进那人温热宽厚的胸脯里,揪着他的衣领不住地抖。
他现在甚至有些想怨周浦深了,既然心有所属,又何必对自己那么好,又何必让自己喜欢上他。
当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踽踽独行了太久太久,突然来了一个递给他火把的人,用他火热的双手温暖了他冻僵的手,这让他如何才能再次放手。
他怎么舍得怨他。
周浦深感觉到身边的人在颤,他环着岑路的肩,低头想去看他的脸,却被一声怪怪的呵斥吓得不敢再动弹了。
岑路用尽全力掩饰着嗓子眼里的哭腔:“不许看!睡觉!”
周浦深于是不再乱动,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两人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相拥着沉沉睡去。
梁浅敲门进来的时候,窦怀叶正在修改“赫墨拉”的管道地图。
梁浅少见地带着宽檐帽,穿着一身正式的军装礼服,笔挺的军装把男人的身材勾勒得更加挺拔,他斜斜地椅在门板上,抱着手臂一脸轻松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像英俊的太阳神阿波罗。
窦怀叶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就像没看见他似的继续画图纸:“有何贵干啊,开屏的花孔雀。”
梁浅有点哭笑不得,他自认魅惑地朝女人眨眨眼:“明天有难民迎接仪式,我特意穿这一身来给你看看,好不好看呀。”说着还挺风骚地转了个圈,身上佩戴的胸章叮叮当当地响。
窦怀叶连头都没抬:“嗯,好看。评军花非你莫属。”
“你都没看一眼。”梁浅阴阳怪气地嗔怪道,“你也打扮一下嘛,明天我们要去走红毯的。”
“我没你那么有空。”窦怀叶手上不停,“穿军装就行。”
梁浅撇撇嘴,他原本想等窦怀叶下班了之后带她去买裙子的,这下碰了一鼻子灰,干脆也省了这笔钱了。
他转身就想走。
“站住。”窦怀叶的声音叫住了他,梁浅有点高兴地回头:“小美人儿改主意啦?”
“当然不是。”窦怀叶敲了敲桌子,“我想问你,最近怎么没看见小菱。”
梁浅神色不变,依旧不痛不痒地笑:“我把她辞退了呀,助理嘛,再招一个就好了呀。”
窦怀叶手上的铅笔顿住了,她看着梁浅,神色有点不敢置信:“你凭什么辞退我的助理?你不是还叫她监视我吗,这就闹翻了?”
梁浅定定地看着她,桃花似的眼睛里闪着恶意的光:“她惹你不高兴了,所以我也不高兴。”
窦怀叶愣住了,梁浅立刻又笑得春光灿烂,方才神色冰冷的那个人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沉下脸色:“梁浅,我警告你,无论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趁早打消吧。”
梁浅摘下帽子,两只细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她:”我能打什么鬼主意啊,原来在小美人儿的心目中我就是这种人啊。“
窦怀叶不愿意再和他白费口舌,摆摆手让他走:”滚滚滚,以后不准再插手我办公室里的人。“
梁浅嘟着嘴走了。
当晚窦怀叶在家中收到了一份快递。是一条鲜红色的连衣裙,款式大方剪裁贴身,那颜色就如同五月的第一朵玫瑰花,既娇艳欲滴又纯洁无暇。窦怀叶捡起附在裙子里的香水卡片,梁浅龙飞凤舞的笔记赫然在目:
小美人儿,很抱歉今天惹你生气了。是我的错,这条裙子就当给你的道歉礼物吧。
像小美人儿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正式场合还是要好好打扮一下嘛。
期待着你明天穿这条裙子的样子哟。
窦怀叶哭笑不得,将那条价值不菲的裙子拎起来往身上比了比,竟然意外地合身。
窦怀叶意识到了什么,耳朵红了,她低声骂了句:“色/狼。”拾起那张香水卡片就要扔进垃圾桶。
却发现背面也写着字。
梁浅用钢笔缠缠绵绵地写了一串——我永远是你的裙下之臣。
作者有话说:
哎哟我这一脚急刹车
第47章 章四十七 刺杀
虽然明知不合适,窦怀叶还是穿着那条招摇的裙子去参加了典礼。
可当看到周围或是惊讶或是羡艳的眼神时,窦怀叶还是羞恼得恨不得把梁浅的头拧下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跟着他一起胡闹起来了!
窦怀叶再也受不了同事们别有用心的目光,逃避似的躲进了场地后台,正巧遇到了出席而来的内阁副首相,副首相被一群戴着墨镜的保镖包围着,正在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带。
窦怀叶对于官场上的事情总是能避则避,这厢便打算装作没看见似的偷偷溜走,可已经来不及了,副首相儒雅的声音叫住了她:“小窦,怎么了不待见我?”
窦怀叶只得尴尬地回来,漂亮的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顾阁老。”
副首相年事已高,可即便是老去的面貌和花白的头发也依旧掩饰不了曾经的英俊。他看了眼窦怀叶的裙子,笑了下:“年轻人打扮打扮,是挺好。”
窦怀叶心里已经把梁浅碎尸万断了好几次了:“我……今天是我不得体。”
“唉,哪里的事,”副首相摆摆手让周围的保镖让出一条道来,“窦中校只要往那里一站,就是我们军方的脸面啊。”
整个内阁都是女王的人,所以也自然而然地与军方亲近,窦怀叶不想再跟他打太极,她也知道副首相的命门在哪:“顾阁老言重了,请代我向吴阁老问好。”
果然,闻言副首相的面色便僵了僵,眼底转瞬即逝的一丝不快:“吴阁老事务繁忙,整天神龙不见首尾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啊。”
窦怀叶深以为然,以她的资历自然是见不到首相这样的高官的,可奇怪的是这位大人却也从来不在媒体上露面,有什么事务都是交给副首相宣布,甚至连女王也会亲自下场为他解释。
甚至有传言说,这位相貌英俊的副首相就是首相大人特意找来给他撑台面的。
窦怀叶又何对方寒暄了几句,实在忍不住想走了,副首相于是叮嘱了她几句:“小窦啊,到时候难民代表上台的时候,你和我一起接受献花,听到了吗?”
窦怀叶:“我怎么能……”
“不止你,”副首相打断了她的拒绝:“参加典礼的所有校级军官都得上台,小窦,不要搞特殊。”
窦怀叶只能点了点头。
梁浅站在露天舞台的最末端,没个正形地椅在幕布上,低头百无聊赖地玩手指。
他对于难民什么的从来没什么兴趣,听说这批人都是从东北部的沿海城市来的,因为海啸而冲毁了家园,女王陛下第一时间发布了命令,称帝都会身先士卒,还这些民众一个新的家园。
梁浅觉得很无趣,他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对待这种底层流民没什么同情心,要不上上头命令,他才懒得来——
窦怀叶踏着黑绒面的高跟鞋,迈着轻盈的步子上台了。她今日穿了自己送的连衣裙,玫瑰色的裙子衬着她白皙的皮肤,领口开得很大胆,她修长的脖子低下来的的时候就如同天鹅在啜水。
梁浅眯起了眼,胸中雀跃起来,他几乎想要冲上前去将她这副模样据为己有,不叫别人看见。
可他军阶比人家低了一截,只能不甘心地缩在最后一排。
副首相的演讲无聊而冗长,梁浅被烈日晒得昏昏欲睡,只能数着窦怀叶戴着的项链的珍珠个数打发时间。好不容易等到副首相宣布“谢谢大家的聆听。”,才看见难民代表陆陆续续地在侧面拍成一排,每人手上都捧着花束。
梁浅定睛细看了两眼,发现队伍里有老有少,衣着光鲜,显然年龄段都经过精心挑选,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面黄肌瘦的。
小孩子先上台,纷纷把花束给了最前面的副首相,接着则是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