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你怎不想想,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萧家,这回战败陛下要是问罪了还好些,陛下不痛不痒地将事情揭过,就是逼着你父兄与他表忠心,你在这个节骨眼上与怀王府扯上关系,陛下他会怎么想?皇太弟又会怎么想?”
萧莨的眸色微黯,静默片刻,沉声道:“萧家从来效忠陛下、效忠朝廷,从无二心,萧家人顶天立地、问心无愧,只要我们行得端、坐得正,便不惧陛下的猜疑和忌惮。”
“这话你自己信吗?”卫氏气极,“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皇帝的疑心稍有不慎便会要了我们全家人的性命!你当真以为你父兄手握西北兵马,便能无所畏惧是吗?!”
“我从未这么想。”萧莨咬紧牙根,不再争辩,神情中的执拗和倔强却告诉卫氏,他并未打算就此放弃。
见他这般冥顽不灵,卫氏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哑了声音:“罢了,你不听我劝,我便不说了,你兄长下月会回京述职,你与他说去吧。”
国子监。
入秋以后气候转凉,午后萧荣老老实实地待在学堂里,正心不在焉翻着书,祝雁停身边伺候的人过来请,萧荣略一犹豫,起身跟了过去。
祝雁停在这里有单独歇息的屋子,萧荣过去时他正在煮茶,见到人进来,祝雁停笑着示意萧荣坐,热茶搁到他跟前。
萧荣看他一眼,又低了眼睛,欲言又止。
祝雁停似浑然不觉萧荣的不自在,淡声问他:“萧大人这几日怎未去衙门办差?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二哥他就是染了风寒,告假了几日。”
祝雁停微蹙起眉:“染了风寒?严重吗?”
“不是很严重,请了太医看过,吃了几日药已没有大碍,你……别担心。”
萧荣似有些难以启齿,几次偷眼打量祝雁停的神情,但见祝雁停眉宇间染上忧色,沉默着不出声,他自个却抓心挠肺,想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莨那日与他伯娘说的那些话,具体的他自然不知晓,只听闻他二哥看中了怀王府的郎君,惹得他伯娘动了大怒,后头他二哥在伯娘的院子外跪了一整夜,回去便染上风寒,卧床数日。
就只是,他二哥到底何时看上了怀王府的人,为何他先前竟一点都没察觉?
“可否麻烦你,带我去府上看一看萧大人?”
祝雁停央求他,语气诚挚,萧荣愣了一愣,赶忙点头:“行啊,我伯娘这两日又去庙里了,你跟我去吧,她不会知晓的。”
“多谢。”
俩人与书院告假,一齐回了国公府。
路上,萧荣实在没忍住好奇,问祝雁停:“你与我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祝雁停略为心不在焉:“就是那样,我与他情投意合,决意要在一起。”
萧荣噎了一瞬:“你之前不还说,要将府上小郡主说与我二哥吗?”
“可怀王府并无郡主。”
“那,……你会娶我二哥吗?”
不怪他会这么想,祝雁停日后是要封王的,宗室王爷,总不能嫁进他们萧家吧?
祝雁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也未必。”
到了国公府,萧荣带着祝雁停自侧门进,绕路去了萧莨住的院子,没叫人进去通传。
萧荣挠挠头:“我二哥见了你肯定很高兴,你进去吧,我在外头给你们守着。”
祝雁停再次与他道谢。
屋子里,萧莨倚在榻上,手中握着本书,正心神恍惚,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回头,便见祝雁停自屏风外进来,笑吟吟地望向他。
“表哥。”
萧莨愣神间,祝雁停已走上前来,握住他一只手。
萧莨回神:“你,怎么来的?”
祝雁停在榻边坐下:“表哥不想我来吗?荣小郎君带我进来的,听闻表哥染了风寒,我心中担忧,便托荣小郎君带我来看看。”
“我无事,已经好了。”萧莨坐直身,宽慰他道。
祝雁停轻捏萧莨的掌心,又抬手抚了抚他略显苍白的面颊:“真的已经好了?”
“好了。”
不与祝雁停说,是不想他担心,没曾想他不但知道了,还亲自上门来探望。
祝雁停欺身往前,细细瞧了瞧萧莨的脸色,低声喃喃:“怎么就染了风寒呢?”
“我无事,真的无……”
话音未落,祝雁停的双唇覆上来,在他下唇上轻轻一咬。
萧莨怔仲一瞬,目之所及,是祝雁停微微颤动的浓密眼睫,他眼眸微垂,神情格外虔诚且专注。
萧莨心中一动,握住祝雁停肩膀往后退开些许:“别,别把病气过给你了。”
祝雁停不以为意,再次贴上去:“我不在意啊,你不是说已经好了。”
柔软温热的触感,裹夹着淡淡沉水香的气息,趁着萧莨愣神的工夫,祝雁停温软的舌进到他口中,轻轻搅弄。萧莨推拒的动作变成将人揽入怀中,略微急促地回吻过去,夺回主动权。
唇舌交缠,呼吸逐渐炽热,鼻息交融间亲吻的动作愈发深入。萧莨重重一喘,扣着祝雁停肩膀的手一再收紧,似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缠绵一吻后,祝雁停轻啜着萧莨的唇瓣,低声问他:“国公夫人,不赞成我们的事是吗?”
萧莨急道:“是,但你别担心,我会说服母亲,我保证。”
“我知道,我知道,”祝雁停安抚他,“你说我便信。”
略一顿,他又道:“表哥,我嫁给你好不好?我嫁进国公府,国公夫人便不必担心没了儿子,你说好吗?”
萧莨的双瞳睁大些许,极力按捺着心口将要喷涌而出的情绪,怔怔望着祝雁停,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不好啊?”祝雁停语中带笑,拖长声音。
萧莨用力将之拥入怀中,喉结滚动:“好。”
祝雁停靠向萧莨肩膀,轻闭双目。
前几日,他曾与兄长探讨过,萧家是否当真拿到了那传闻中的传国宝藏,所谓的宝藏又究竟指的是什么,真有那样的东西,承国公知道,世子想必也知道,那萧莨呢?萧莨知道吗?
他需要多一些耐性,再多一些时机……
“雁停。”
萧莨在他耳边轻唤,祝雁停呢喃回应:“嗯。”
“……我会尽快,不会让你等太久。”
“好。”
祝雁停推开门,无聊坐在台阶上发呆的萧荣立马站起身:“你与我二哥说完话了?现在回去吗?”
“抱歉,”祝雁停颔首,“让你等了这么久。”
“不用不用,也没等太久。”萧荣摆摆手,赔笑。
实则他在这守了快一个时辰,几番想去敲门,又怕打扰里头的俩人,惹恼他二哥,虽然但是,……有那么多话好说吗?
萧莨跟出来,祝雁停轻推了推他:“你赶紧进去歇着,还没好全呢,别站这风口上。”
萧莨捏住他手心,将斗篷给他披上:“一会儿看着要下雨,你赶紧回府去吧,别在外头多逗留,等过两日我再去找你。”
祝雁停轻声一笑:“好。”
萧荣不自在地转开眼睛,……他或许就不该在这里吧。
“阿荣。”萧莨却忽然喊他。
萧荣赶忙回神:“在。”
“你亲自送雁停出去,务必将他送上车。”
“哦哦,好。”
祝雁停最后上前抱了抱萧莨的肩膀,退后一步,眉目含情地笑看着他:“表哥,我走了。”
“路上小心。”
牵在一块的手依依不舍地分开,祝雁停跟着萧荣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将祝雁停送上车,萧荣与他道别,祝雁停笑问他:“我能跟你二哥一样,喊你阿荣吗?”
“可以的,”萧荣点点头,略一犹豫,道,“你别担心,我觉得你很好,与我二哥很般配,我还从未见过我二哥这么喜欢过谁,伯娘那里,我也会帮着求情的。”
祝雁停低笑:“多谢。”
第14章 与人予香
八月中,承国公世子萧蒙归京述职。
萧莨从衙门回来,刚进门听人说萧蒙已经到了,赶忙过去。
堂屋里,卫氏正拉着萧蒙的手亲热说话,萧蒙一身铠甲还未脱下,他晌午归来先被召进宫面圣,半个时辰前才刚回府。
萧莨一踏进去,萧荣便与他使了个眼色,想是告诉他伯娘已将他与祝雁停之事告之了大哥。
萧莨镇定上前,与母亲、兄长见礼。
卫氏神情冷淡,这段时日以来的气性还未消,萧蒙倒是一脸笑意望着他:“几年不见,阿莨如今都有我一般高了。”
萧蒙比萧莨大五岁,兄弟俩虽聚少离多,感情向来都好。
“兄长,我……”
不待萧莨说什么,萧蒙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言,转而与卫氏说话:“母亲,阿莨都回来了,我们先用晚膳吧。”
卫氏敛了脾气,点点头:“好,先用晚膳。”
久违的家宴,可惜承国公不在,萧让礼与萧蒙父子驻守西北边境多年,回京的次数一个巴掌就数得过来,且从未一同回来过,只因戍北军离不得萧家人,就连萧荣父亲,也死在了西北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