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只温暖的环链，牢牢贴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林轻扬一下坐在床上, 被抓住的脚踝仍然落在管家手掌心里，路易单腿跨上床，灰绿的眼瞳一瞬间熠熠生辉，面容温柔而英俊，只是神色慵懒，抱怨般地长长叹气。
“少爷的脚好冰，应该给乔穿双袜子的。”路易轻笑着，捂住小主人略带一丝凉气的足尖。
他跨到床上的姿态，像极了一位厌倦深海黑暗的海妖，沿着沙滩上人类的足迹，轻而易举地，用笑容与歌声捕获迷路的人类，从脚腕开始，一点点往上延伸，热量蔓延开来——
被捕获的小主人无助极了，他想要把脚抽回来，可是无济于事，只好忍着满脸的通红，乖顺地让尽职的管家用手掌去暖脚踝，然后扯过被子盖在腿上。
路易见好就收，从容地收回手，任凭林轻扬猛地往床里头一窜，警惕地看着他。
“上次少爷吩咐我去买的书已经到了，”路易像是变回了原本的模样，态度温和而自然，跟刚才那个连眼睛颜色都不太一样的威弗列德判若两人，“现在拿进来吗？”
林轻扬一把掀过被子蒙住脸，说话声音嗡嗡的，有些模糊：“你去拿过来就好。”
房门发出轻微的扣拢声，林轻扬探出一双眼睛，左右环顾一番，见路易真的离开了，才松口气般把自己从床上挖出来，往后一倒咸鱼躺。
不对劲。
刚才路易真的不对劲，无论是哪里都不对！哪有人突然就凑上来捏别人脚脖子的！
他脸上的薄红半天没消下去，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脸红——上帝啊！保佑他别继续脸红了好吗！这样看上去好像做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然而可是但是，并没有做什么好吗！
所以他到底在慌什么！
林轻扬自以为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强装镇定地下了床，准备书桌前坐着。只是下地时突然碰见冰凉地板，未免瑟缩，林轻扬一顿，低着头满房间找他昨天晚上不知道被踹到哪里的拖鞋。
然而甩鞋一时爽，找鞋火葬场。
总有些被施了魔法的小东西，会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不见，人们急匆匆地寻找，怎么也找不到，唏嘘放弃之后，又奇迹般地出现在眼皮子底下。
……不包括林轻扬，他从床头找到床尾，都没找到他的拖鞋。
他那双毛茸茸的，特别暖和的拖鞋去哪儿了？
没等他沙发底下掏出双拖鞋，自家管家率先抱着书从外头进来，见他仍然光脚踩在地上，把书往旁边一放，林轻扬没反应过来，又重新坐在路易手臂上。
林轻扬：“……”
我觉得我的拖鞋消失不见，就是个明明白白的阴谋。
路易将小主人放在书桌前，把刚才拿进来的一摞书整整齐齐地摆放好，手指划过书的封面：“都是公学的内容，少爷想回去上学了？”
一说起这件事，林轻扬立刻回神，仰起头正色道：“我现在还不算从学校毕业，路易你也知道的，我仍然需要一张毕业证，这样将来还能去参加自选考。”
“自选考……”
路易点了点下巴，露出一丝思索。
林轻扬还以为路易怀疑他目前的学习水平，连忙翻开一页书，从书桌的另一边抽出钢笔来，在书上划了几个单词出来，写上一行解释来。
“虽然我有一段时间没学了，但是之前成绩应该还算数，重新拿起来不是问题……路易？”
路易伸出手，压住微微翘起的书页，手指点了点下边的某道题：“少爷看看这个？”
林轻扬凝神，定睛看去，纠结思考了半晌，犹豫地写上一个答案，被路易摇头否决，惊讶道：“你不看答案就知道我写的是错的了？”
路易委婉地提示他：“少爷，我在帝国理工读研，今年就毕业了。”
林轻扬：“……”
国内最好的大学，享有总统摇篮之称的帝国理工，在里面念书的无不是顶尖人才，林轻扬瞬间想起派对上那些年轻的先生小姐们看见路易的表情，可能就和他现在一样——看啊！这里有个神仙！
让路易来看他简单的、可能根本没什么思考难度的公学题目，大概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林轻扬放下钢笔，啪叽一下趴在书桌上，脸着地。
路易低声笑了一声，接过他扔下的笔，在那行字上面划出删除线，写了几个略显花哨的单词，转头犹豫道：“少爷忘了以前的知识的话，我可以请家教给少爷补补课。不过……”
这倒也是个好办法！
林轻扬瞬间来了精神，能进费兹庄园的家教，水平和一般家教肯定不是一个级别，他对自己学习能力还算自信，就算忘了很多东西，总也能通过努力后期补回来！
努力可是他最不缺的东西了！
“不过什么？”林轻扬眼睛一亮，仰头去瞧路易的神情。
他的管家轻描淡写道：“不过有些不错的学校也接受赞助，少爷直接说喜欢哪一所，捐栋楼应该就差不多了。”
林轻扬：“……”
林轻扬只觉得无数只仓鼠蹲在他头顶刨木屑，叹气道：“那我说，我也想进帝国理工呢？”
路易道：“一栋不行，那就两栋。”
钱，是费兹捷勒最不缺的东西。
……
虽然这个提议极其诱人，但林轻扬还是放弃了走捷径。万一他水平不够，就算进了好学校又有什么用呢，一提笔就原形毕露，写篇论文连基础的逻辑都搞不明白。
不行不行。
于是路易成为了他的家教，专门教授自家少爷的薄弱项目，只用一个下午，就让林轻扬明白了很多以前没搞懂的知识点，写卷子巩固的时候，都觉得得心应手了不少。
一道题做完，往下看去，发现下一道题还是路易讲过的题目，只要拆拆减减想明白里面的思路，公式就不再是问题！
仿佛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林轻扬瞬间沉迷进了题海，就连路易叫他的声音都没听见，直到明亮的书桌变暗，管家自书桌前面俯身，沉沉阴影下压。
他一抬头，正好与路易对视，管家唇角噙着笑意，满意地打量自家努力的小主人。
“该吃晚饭了，少爷。”
路易先随口提一句刚才叫他的原因，接着又向下俯了身，低声道：“我给少爷做家教，可不是白做的。”
林轻扬懵懂地咬着笔头往上瞧去，年轻的管家一双灰绿眼瞳下瞥，他们对视时，林轻扬总觉得从路易眼睛里看到什么东西。
“那……酬劳的话……”林轻扬想半天想不出来，他身上是带了不少钱，但路易在费兹庄园里生活这么久，肯定没有多少金钱方面的需求。
但如果不是金钱，他还能有什么酬劳给他的管家呢？
林轻扬踌躇片刻，吞吞吐吐问道：“我想不出来有什么酬劳可以给你，但家教这份工作算路易的兼职，怎么说都要另一份报酬。不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路易笑容加深，伸手理了理他略有些乱的衣领。
“少爷不用费心，”路易走向门口，率先为小主人打开大门，“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少爷晚上就知道了。”
站在走廊上擦拭画框和花瓶的佣人停下动作，向主人家问好，菲利普从拐角出来，正和推着轮椅的老管家说话，见到家里的小少爷从楼梯上走下来，不约而同地停下话题。
可能是什么危险事儿不能让刚成年不久的小主人听见。
林轻扬注意他们突兀地停下话题，他知趣地没有追问，旗下拥有许多品牌和实力的费兹庄园自然有自己的秘密。
他趴在楼梯的把手上，挥手向下边年长的绅士们打招呼：“晚上好，先生们，不去吃晚饭吗？”
绅士们的目光恰到好处地往这边望过来，露出一个笑容。
菲利普敲了敲轮椅的把手，让老管家往楼梯处推近一些。他笑道：“我们刚刚说起来，乔一天到晚都待在庄园里，是不是很无聊？要不要出去走走？”
林轻扬走下楼梯，从老管家手里借过轮椅，慢慢推向餐厅。已经有食物的香味从不远处的厨房飘来，还有林轻扬熟悉的甜品香气——是那种小麦被烘烤的美妙气息，然后加上甜甜的奶油，简单而充实。
“这不是刚从船上下来嘛，又要去哪儿。”小少爷拖着懒散的腔调，“下午路易教了我很多东西。”
“路易教你？”菲利普微不足道地愣怔，他微微偏头，和路易对上目光，年轻一任的管家态度自然地弯起唇角，“难怪一下午没从房间里出来。不这么长时间的学习也不算好事……”
林轻扬听着听着，就要情不自禁微笑起来，长辈居然喜欢晚辈不学习出去玩，他可没见过这样的。
菲利普沉吟道：“让我想想最近罗萨堡有什么展览可以看……对了，乔，你喜欢看歌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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