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他敢说自己对江行舟不是见色起意吗?
对他来说,江行舟吸引他的,除了那张好看的脸,以及比之前的小姑娘们多了一些身为男人的新鲜感之外,还有什么刻骨铭心之处吗?
原沅自己都不知道,更不敢妄下定论。
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在感情方面,从前的他向来不是矢志不渝、非谁不可,因此如今即便是面对江行舟,他也丝毫没有骤然说出什么海誓山盟的底气。
原沅低声说:“我对你就是纯洁的社会主义导生情而已。”
“我这人就这毛病,天生骚.浪.贱,还喜欢嘴炮,以前冒犯了你不少,以后再也不敢了。”原沅抬起头,看了看天边的一轮明月,又看向江行舟,“真的,学长,我对着月亮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打架斗殴,再也不大放厥词,再也不……”
他停顿了一下,想起来身边人总是在他耳边念叨的那个说法,一时间心底有点儿发酸,却还是认认真真地强调了一遍:“不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江行舟低头看着他,眼底的神色却并未缓和,反倒变得五味杂陈。
不知道是不是此刻的夜色太朦胧,原沅总觉得他那双一向冷漠而淡然的眼睛里,倏然泛起了一阵原沅读不懂的涟漪。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江行舟终于幽幽地开了口:“原沅,是不是所有事情在你眼里都是儿戏?都是几秒钟内改个口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原沅又傻眼儿了。
他都把自己的退路全堵死了,满以为江行舟不会再生气,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这个态度依然不满意,原沅这会儿简直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饶是明白自己有错在先,他这会儿还是忍不住为江行舟的苛刻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委屈:“之前给你跳赞美操,你嫌我态度不认真;现在郑重其事地跟你道歉,你又说我改口太快,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啊……”
话都说到这了,原沅再也不想畏畏缩缩,索性破罐子破摔道:“这事儿确实是我犯贱,可我什么样的道歉方式都用过了,你晾了我那么多天就算了,现在还对我这么凶,你至于么你?”
不等江行舟回应他,他反倒自个儿越说越委屈了,瘪了瘪嘴,小声说:“本来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真不懂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你……”原沅这一连串的抱怨跟连珠炮似的,让江行舟难得地失语,眉峰紧蹙着,显然是更生气了,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几次都没能成功开口。
原沅一股脑儿地说完,这才感到一阵后知后觉的不安。他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江行舟,只见他此刻面沉如水,薄唇紧抿着,路边的灯光将他的脸色照得发白,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几道凌厉的阴影。
江行舟的面相本就生得冷冽,这会儿一皱眉,棱角分明的五官愈发锋芒毕露,让原沅的心底也跟着一空。
原沅从小到大,没少看过别人的脸色,比如戴扬这种不自量力的傻.逼,原沅连半点儿废话都懒得跟他说,只想抡拳头。
但这会儿面对着江行舟,原沅不知道怎么的,心底就只剩下一阵酸涩。
大概是深夜太容易让人变得情绪化,今天晚上听到戴扬那些话时的愤怒,以及这些天来和江行舟闹别扭的不快,一股脑儿地就窜到了头顶。
夜晚的凉风一吹,上头的酒精冲得原沅鼻尖一酸,眼里忽地就蒙上了一层水雾。
江行舟垂眸看着他,眼神蓦地一顿,方才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也在刹那间乱了:“你,你别哭……”
原沅愣了愣,慌慌忙忙地伸手抹了一把脸,指尖是一阵冰凉的触感。
……操,怎么会这样?
跟别人干架都不哭,居然被江行舟一个字就说哭了?
这也太他妈丢人了。
“……我没有,”原沅揉了揉眼睛,否认得十分坚决,“风太大了。”
他难得别扭地别过了脑袋,清了清嗓子,倔强又执拗地说:“总之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江行舟看了他半晌,紧蹙的眉峰不得已地展开,神色逐渐变成了无可奈何,仿佛在面对着一个幼稚无比的小孩儿。
原沅偷偷吸了一下鼻子,又抬眼打量他,然而还是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行舟大概做了很长的一番心理斗争,终于移开了目光。
他像是总算对眼前的人,也是对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妥协了一般,轻轻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递给了原沅。
“晚安,”江行舟的声音依然低沉,却显然再也没了丝毫怒意,像皮球忽然泄了气,“青蛙王子。”
第27章 烈男怕缠郎
上午十点,宁逸顶着一脸花了的烟熏妆回到宿舍,一开门就叫骂道:“傻.逼戴扬,在范柯的生日趴上闹事,真他妈……”
一回头,看到原沅坐在电脑前,正聚精会神地敲着什么,吃了一惊:“我靠,你这么早就起了?”
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原沅点了点头,问:“你们嗨到现在?”
宁逸摇头:“没,你走以后没多久就结束了,我后来和几个小帅哥出去蹦迪了。”
原沅面露惭色:“这回是我对不住范柯,改天请你们再聚一次。”
宁逸笑道:“没事儿,又不是打群架,咱又没有人员伤亡。大家早看戴扬那逼不顺眼了,昨天观战可真他妈解气。”
“不过你也忒冲动了吧小火汁,要不是你们家江神及时赶到,搞不好得出大事了,以后要控制一下知道么?”宁逸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露出了一脸花痴的表情,“说起来,你们家江神昨晚上也太帅了吧?卧槽,要不是朋友夫不可抚,我都要动心了。”
原沅无比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纠正道:“不是我们家的。”
宁逸转身进了厕所,悠悠道:“迟早是。”
原沅叹了口气:“没迟早,我不追了。”
“不追了?”宁逸刚进去,听了这句,倏地又从厕所里闪了出来,“怎么就不追了?”
原沅实话实说:“他不让。”
宁逸顿了一下,“噗嗤”笑出了声:“他不让追你就不追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沅哥?”
原沅回答道:“他和别人不一样。”
宁逸转过身看他,双手环胸,倚在门上,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江神这种人,没什么恋爱经验,和咱们这种打直球的当然不一样了。更何况人家还是国民男神,被追得多了,就更傲娇了。哎,你知道傲娇什么意思么?”
怕原沅理解不了,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打了个比方:“就像江直树一样知道么?拧巴得很,嘴上说着烦你,实际上心里巴不得你天天围着他转呢。”
“江什么直树,”一听他提这个,原沅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儿,他重新敲起了键盘,对宁逸说,“卸你的妆去。”
宁逸看他这副样子,觉得新奇地要命,凑上来看他的电脑,嘴里念道:“剧本大纲?”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原沅:“你在写作业?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原沅心不在焉地回答:“不是作业。”
“靠,原沅,”宁逸看了两眼,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他,“之前听说江神要重拍微电影来着,不会就是要跟你合作吧?”
见原沅没说话,宁逸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可以啊沅哥,这是要在工作的过程中培养感情?”
他拍了拍原沅的肩膀:“为了追个男人都悬梁刺股了,还是你段位高。”
原沅被他吵吵得头疼,伸手推了他一把:“怎么都没你高,一身酒味儿,赶紧滚去洗澡。”
宁逸从善如流地重新往卫生间走,边走边念叨:“加油啊沅哥,俗话说得好,烈男怕缠郎。直树不喜欢直接的,湘琴就有一百零八种办法潜移默化地打动他。”
原沅在电脑前敲打着剧本大纲,敲着敲着,就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他昨晚上一定是喝多了,不然一个好多年没掉过眼泪的大老爷们儿,怎么会莫名奇妙地在江行舟面前哭鼻子?
一想到这儿,原沅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相比之下,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儿跳《不要生气赞美操》都没这么丢人。
但与此同时,昨晚和江行舟那几句简短的对话也不停地在耳边回放,一次次地提醒着他从前的幼稚与无聊。
这几天的一系列事情让他终于意识到,哪怕他如何装巧卖乖,发誓要重新做人,依靠着死缠烂打和软磨硬泡说服了江行舟做自己的导生,也并不代表他真的就能改邪归正了。
其实身边人总是用来劝退他的那句话说得没错,他和江行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原沅从小到大,做了这么多年的混世魔王,从来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可就在认识了江行舟以后,他忽然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暂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但至少要先把答应江行舟的事情做好。
他知道江行舟对待事情的认真态度,也知道微电影于江行舟而言的重要性,正因如此,至少在与江行舟共事的过程中,他不能还像从前一样玩世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