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知道,我没资格回来找你,可是——”
杨聿朗打断他:“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从维瑾静默半晌,回身又给自己倒了满杯的酒,站在长桌前看杨聿朗背影默默无言。
“你喜欢他?”从维瑾问道,“那个高中生,你喜欢他吗?”他一直在关注杨聿朗,所以江城的出场到现在他都很清楚。
一只蝴蝶从落地窗前飞过,在暖黄的灯光下扑闪着彩色翅膀。
杨聿朗盯着蝴蝶消失的方向,答道:“喜欢。”
从维瑾叹了口气,他早猜到了,他靠着桌沿:“他也喜欢你吧?”
杨聿朗:“嗯。”
从维瑾:“你们在一起了吗?”
杨聿朗:“不关你的事。”
从维瑾走近他:“聿朗——”
杨聿朗却不想跟他废话了,直接问出此行目的:“要给我什么东西?”
从维瑾黯然,良久后才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桌上摆着一个约莫一米长的轮船模型。
杨聿朗一看到模型就顿住了脚步,这是他当年花了逾两个月完成的作品,其配件小而复杂,组装难度极高,过程不知扎破了多少次手指,因为组装的过程从维瑾帮了不少忙,所以当时杨聿朗一直把这件作品视为两人共同之作。
他缓步走到书桌前,像第一次做出这个模型时亲切的抚上船身,心绪如同见到失散多年的孩子一般难以平静。
没看到之前他几乎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还有那样的一段每天相对的岁月。
十年了,模型比起当年几乎没变化,可见从维瑾把它保存的很好。
杨聿朗内心从一开始的剧烈波动到慢慢缓和下来,再渐渐转为伤入肺腑的酸楚难过,他逼迫自己不去看从维瑾那双散发着强烈期待和浓浓情愫的眼睛。
他伸出双手托起模型,转身道:“我走了。”
“聿朗,”从维瑾略显慌忙的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就这么走了?”
杨聿朗没看他,只道:“你还想说什么?”
从维瑾嗫嚅着,一句话堵在喉咙口不知道要如何表述才能不惹他生气,抓着他的手腕却丝毫不见松力。
见杨聿朗不耐的神情再次出现,他终是放了手:“我只想说,对不起。”
杨聿朗没问他对不起什么,一放手转身就走出书房。
易风坐在驾驶座上,在门外等着,看见杨聿朗捧着模型走出来,马上打开车门迎了上去。
“我帮你拿着?放后车厢?”
杨聿朗没说话,走到垃圾桶旁顿住了脚步,双眼望着前方夜幕下一片漆黑的小树林,良久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模型,不再犹豫,飞手将它扔进垃圾桶。
“砰砰”两声,他听到模型断裂的声音。
身后跟出来的从维瑾:“……”
从维瑾还处于震惊中不能自拔,杨聿朗就已经坐上车子,绝尘而去。
第42章 忆往昔
模型毁了,内心深处最后一根牵连往昔的细线也嘣一声断了。
杨聿朗靠着座椅,双眼望着车窗外的灯光掠影,模型是一条引线,将他这些年渐渐淡忘或深埋心里的一些东西给拉了出来,那些远去的岁月漂浮在眼前,恍若昨日,又似前世今生。
他以为自己早就潇洒放下,可现在隐隐的心浮气躁还是清楚的告诉了自己,那段过去并没有完全释怀。
毕竟,他是真的非常喜欢过从维瑾!
思绪翻转飘飞,他放任自己在回忆里沉沉浮浮,眉间时皱时舒。
确认关系的那一年,杨聿朗才十七岁。
杨家和从家是世交,从维瑾的能力学识两家长辈都看在眼里,杨崇元有心让从维瑾提点自家儿子,所以在饭席上几次提出让杨聿朗跟着从维瑾学习。
每每此时,从维瑾总会笑笑道:“聿朗天纵英才,完全没必要跟我学。”
从父闻言摆摆手:“你也别过分谦虚,就因为聿朗聪明,聪明人待在一起能碰撞出更多火花,再说也不止教他一个,自个弟弟维安也得多提点。”
杨崇元附和:“对,一起教。”
两家家长达成了共识,不管从维瑾和杨聿朗愿不愿意,每天定时两小时在从家度过的日子就开始了。
虽然说好的是一教二,但从维安那时候爱玩,沉迷玩车,经常偷摸溜出去玩,还让哥哥和杨聿朗帮他打掩护。
他一走,从维瑾的个人书房里就只剩他和杨聿朗。
杨聿朗一直以来都很崇拜从维瑾,所以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很认真专注的学习,态度思想都极其端正严谨。
三人都在的时候气氛很正常,就是纯专业的学习,可从维安一不在,那股氛围就会有所不同,杨聿朗一开始没觉察出是什么原因。
他低头写字,从维瑾会伸手在他额前轻轻一抚,说是沾了灰。别墅天天搞卫生,地板都擦得裎亮,哪来的灰尘?可杨聿朗没多想,他说有就有。
他弹钢琴,从维瑾坐他身旁,与他四手联弹,或者听出他哪里音不对就手把手教他,其实只要一句话的事儿,从维瑾却非要抓着他的手教。
阿姨送点心上来给两人,他看着杨聿朗吃东西喝汤会突然伸手为他揩去嘴边汤渍,明明可以递上一张纸巾或者说一声就完了,可他每次都喜欢这么干。
他坐的时间久了,从维瑾会贴心的站他后边帮他揉揉肩按按肩颈,告诉他要劳逸结合,然后让杨聿朗陪他玩拼字游戏或聊聊天。
随着时间推进,从维瑾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经常很是亲密的搭着他的肩膀,搂着他的脖子,亦或是坐沙发上直接靠在他肩膀上。
从维安渐渐发现两人比跟自己还亲,他不满的看从维瑾:“到底谁是亲弟弟?”又转向杨聿朗,“谁是你最好哥们?”
说归说,他却没真往心里去。
一天,从维瑾在外面喝了酒回来,没回卧房而是去了书房,书房有榻榻米,他躺在上面。
杨聿朗给他倒了水,问他需不需要醒酒汤,需要就叫阿姨去煮一碗送上来。
从维瑾睁着迷离的眼睛看着他,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就直直的盯着他看。
杨聿朗被看的心里发毛,刚想转身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用力一拉,一个脚下不稳就往从维瑾身上扑过去。
从维瑾紧紧搂着他,粗重气息喷在他耳侧,麻麻痒痒的。
杨聿朗想起身,从维瑾不让,在他耳边道:“聿朗,我心情不好,你陪我一会。”
杨聿朗挣扎着要起来:“我没想走,你放开我。”
“不,”从维瑾加重抱着他的力度,“你就这样,就这样陪我待一会。”
杨聿朗一出生就被指为华容继承人来培养,杨崇元对他的管教严厉无比,要求他养成作为一个领导人该有的气势,要喜怒不形于色,遇事绝对不能慌张不能示弱,从不顾及他是个才几岁的孩子,受了委屈不让他哭,只一遍遍告诉他男儿就要坚强,流血流汗不流泪,所以十七年来他的生活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没有娱乐没有游戏,朋友也仅限于圈里的富家子弟们,虽说学校里追他的女生不计其数,可他从未真正接触过她们。
很多时候,恋爱的苗头刚刚冒出就被父亲无情掐灭,他对杨聿朗未来的婚姻生活有打算,也早就定好等杨聿朗满十八岁就送去国外留学,一心一意把自个亲儿子培养成未来完美接班人。
杨崇元从未想过这是不是儿子想要的生活,这么做对不对,从始至终都固执己见的要求杨聿朗按他的设定走他的人生路,近乎病态的控制着他,所以杨聿朗在此之前,可是说是完全未经□□,对感情纯属懵懂无知的状态。
他不知道为什么回回从维瑾不经意的撩拨会让他心跳加速,更不懂为什么从维瑾这么抱着他会让他心如擂鼓,几近窒息。
其实从维瑾酒喝的不多,两人这样紧紧相贴,他很快感受到杨聿朗的变化,这变化让他激动不已,也就抱得愈发紧了。
杨聿朗羞赧的把脸埋进他的胸口,越是挣扎从维瑾越不让他起来。
抱了许久,从维瑾觉得再抱下去就要冲溃杨聿朗的理智了,所以放开了他,一放开杨聿朗就落荒而逃,跑出去的时候由于紧张还撞到了正上楼的阿姨。
从那以后,从维瑾对他的动作越发大胆,有时杨聿朗坐在电脑前看资料他都会肆无忌惮的从后面半抱着他的腰。
一天晚上,下着狂风暴雨,虽然两家离得不远,可从维瑾执意让他留在这边过夜,还给杨崇元打了电话报备。
窗外暴雨肆虐,房间内却点着暖黄的灯,从维安打了几个哈欠,对杨聿朗道:“差不多了,走,我给你拿一套睡衣。”
杨聿朗合上书页,对从维瑾说了声晚安。
从维瑾人畜无害的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温柔。
杨聿朗在客房洗了澡,穿上从维安拿来的睡衣,躺上床就熄了灯。
窗外寒风呼啸,雨滴拍打着窗玻璃,噼啪噼啪的声音吵得杨聿朗完全没法入睡。他按着心口,那个地方有些不知何处来的躁意。
这股躁意其实自从维瑾那日再榻榻米上紧紧抱着他之后就开始有了,并在与日俱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