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传的不多,之后几条是“穿汉服上班竟遇见Lo娘……”“平凡上班族的一天”等等,成功地营造出了一个精英老板的形象。
单是看视频倒也像周璟能干出来的事儿,再看评论,有人问他跟易忱什么关系,他说,“生同衾死同穴。”
易忱气得都要先走一步了,直接给妈妈打了电话。
“忱啊,周璟都跟我说了,是他对不起你,你说你也能这么心狠,唉,那孩子挺好的,好歹也这么多年了,现在一个人生病都没人陪,搞得我这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易忱还什么都没说呢,就被亲妈这一通操作给惊着了,他问:“妈,你收他钱了啊?”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林慧芝气道:“什么就收钱了,你妈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易忱想了想说,“算了,妈,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花言巧语最在行了,你们千万别被他收买行吗?”
“怎么就花言巧语了?他都说了,什么事儿当面谈多好,你不接他电话不回微信一下跑这么远,要我说,你们就是缺乏沟通。两个人在一起过怎么不都得磕磕绊绊,你们再没个孩子,牵绊更少了,所以更得多理解,相互扶持着……这段时间我就一直合计你俩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敢问你啊,这么一听也没什么,你有空和他聊聊吧。”
很多事情想必是周璟没有告诉二老的,易忱也是没办法说,被周璟这么一弄,十分被动。
“他发你们视频到网上了,你让他把视频删了吧。”易忱说。
林慧芝道:“我看见了啊,拍挺好的,发之前他还问我们了呢。”
“……………………”没法弄,易忱挂了电话,本想给周璟发信息,想一想还是算了,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响了一会儿才有人接。
周璟声音淡定,问:“忱哥?怎么了?突然给我打电话……”
“你在干什么?”易忱问,“不都说我们没关系了,为什么还要骚扰我?”
“……”
周璟:“你说vlog的事儿吗?我就是去看看叔叔阿姨。”
“哦在网上你可不是那么叫的。”
“忱哥。”周璟顿了顿说,“你知道我妈妈在我小时候就不在了,每次看见阿姨我都很亲切,她看我也像看儿子一样,你不在他们身边,我就多去看看他们……”
一拳打进棉花里。
周璟是彻底油盐不进了,易忱摆脱不了,说,“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现在就像个狗皮膏药。”
“……”
漫长的沉默后,周璟的声音又响起了。
他说,“我想好了,我不会停止爱你,也很抱歉对你造成一定困扰。我可以删了视频,否认我们的关系,你不用给我任何回应。”
但爱是会一直存在的。
易忱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他再去看周璟主页,见他删除了与自己有关的视频,速度称得上飞快。
易忱不想被他的爱追赶,他被逼上绝路,已经放弃了工作放弃安稳出来旅行,回头却见周璟釜底抽薪直接去了他家。
他太难过,他分不清这种“爱”里究竟有多少虚情假意,多少真心,他怕一切又要回到原点,而他与周璟之间的裂缝会一直存在,横亘似峡谷,脚下是深渊。
那天离开医院,他甚至再无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场。他爱过周璟爱那些年,爱到毫无保留,得到的只是周璟的渐渐不爱。他把最爱周璟的自己留在了过去,只希望未来再也没有他的参与,周璟又回过头说爱,怎么能不让人迷惑。
一朝被蛇咬,怕重蹈覆辙,易忱不想再来一次之前经历过的事。他知道周璟只是想满足他自己,又觉得被他先甩没面子而已。
不过在这之后,易忱就很少与周璟有交集了,一开始母亲还提过几次,后来见他态度坚决,也只是叹着气。
多灾多难的一年到了头。
易忱回到家过年,在大年三十陪父母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
拜年信息塞满了手机,很好,他没看见周璟的。
这么长时间过去,易忱过得自由自在,他想,新的一年一定会更好。
十五一过完,易忱又要走了,林慧芝知道儿子不爱听什么,也就不说,也没提让他再找对象的事儿,只嘱咐他注意安全。
但过年时易忱接到了鄢莫飞的电话。
鄢莫飞在电话里问,“现在你有一个和我在一起的机会,要把握吗?”
易忱想都没想就说:“不了。”
也许鄢莫飞实在没有见过像他这么不解风情的人,一时也愣住了。正常人吧都不会再问了,但他是鄢莫飞,于是他说,“那我明年再问你一遍。”
易忱被这位哥的精神打动了,说:“……谢谢,祝你新年快乐。”
他根本没把鄢莫飞所说的当一回事,一是觉得他只是玩玩,二是他很怀疑这个人的脑回路,和周璟分明差不多,万一再是失散的兄弟俩……
鄢莫飞的生活于他来说如同银河彼岸,是他无法接近无法触碰的,哪怕一时有交集,之后也会各自分散,何苦呢。
再说自己年纪也不小……
也不适合再谈恋爱了。
当文星汉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易忱也是如此婉拒的,文星汉问他是不是还想跟周璟和好,他说跟周璟没关系,是自己不行。
他一个人去旅行,路上遇见很多朋友,遇到相处愉快的,也会把他们剪进自己的vlog。走到一个海滨城市,他突然有种想在这里定居的冲动。这里房价不算高,易忱打算买一个小一点的房子。
因为不确定周璟是否还在视奸他的社交媒体,于是他没把买房的事当成素材做成视频。几天下来一直在看房,最终看好了一个不到70平的房子。
他要交定金时,突然一阵心慌,钱没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去一边给母亲打了电话。
没人接。
给他爸打,也是打不通。给两个人接连换着打,越打手越抖。
忍不住了,只能找到周璟的电话拨了过去。
周璟也过了一阵才接。
易忱声音不自觉地抖着,他问,“周璟,我父母……这几天你见过吗?”
周璟的声音传进他耳中。
“易忱,你先冷静一下……叔叔阿姨,他们……在医院……抢救……你千万别着急。”
“易忱?易忱?”
易忱靠着墙也没支撑住,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耳中一阵轰鸣。
第26章
噩梦是怎样的开端,易忱已经记不得了。
他在黑暗的环境下生存,别说刮胡子,脸都不洗。
白天黑夜已经没什么太大的差别,隔三差五,周璟会来,帮他洗脸、换衣服、试图跟他说话。
他好像很是不孝的样子。
在父母双双离世后,连他们的葬礼都不是由他亲手操办。大货车,司机蓄意报复社会,九死十二伤,易忱的父母是打车去车站要去看他,刻意瞒着他要给他一个惊喜。
不用周璟追责,司机已经触犯法律,他死了,剩下个高中辍学的儿子,家境本就贫寒,无法赔偿。这些易忱不是十分了解,一切都有周璟。
没什么的。
易忱告诉自己,什么都未曾发生变化,他强迫自己忘记,就以为过去的事没有发生,家里还有父母在时的味道,他们只是去了,去了亲戚家串门,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也许还会带着礼物。
易忱推开房间门,被光亮刺痛眼睛,外面已是艳阳高照,他想,是白天了。
他没再看时间,时间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每一分一秒在身边流逝,他感受得到,却捉摸不透。
世界如一场幻觉,他发现自己逃离之后,才知道仍旧深陷其中。
他没哭,只是麻木着,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情。去接水,煮开水,等它凉,喝掉,再接。每天的饭,有人送上门,放在窗口,他可以自己取。
他知道是周璟做的。
而他不想欠周璟任何。
有人进来。
周璟好像永远有他家的钥匙,无论他怎么说,周璟都会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地方。
易忱看见他,没过多反应,回房间将热水壶插好,坐在床上。
周璟跟他进去。
穿着家居服的易忱更瘦了,身体单薄一层,像随时飞走的纸片。周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好像他出现在这里就是对易忱的多一分伤害,可他别无他法。
“易忱。”周璟直呼他名字,他说,“你邻居家的孙子在外面,想来看你,见吗?”
易忱缓缓摇了摇头。
“好。”周璟说,“我刚才跟他们说了你不一定见,让他们先回去。”
“嗯。”
易忱说完,机械地补充了一句,“谢谢。”
双亲在一夕之间无辜离世,任凭谁,一时都难以接受这打击。周璟经历过母亲病死,但与易忱所遭遇的相比,只怕痛苦的程度还要轻一些,毕竟年纪小,对生死没深刻认知,也不知道死了就再也见不到的事实。
周璟也不安慰,知道没用处,还平白无故戳人伤口。他只说,“我会陪你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