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周璟眼看着易忱从情绪失控到逐渐冷静,揭穿了他的把戏,控诉他的行径,而他几欲张口,却说不出任何。再一着急,又呕了起来,一股甜腻血腥往上返,急忙拿着身边的纸巾捂着嘴。
胃液伴着血丝。
易忱看着他,一动未动,身体也从未离开过凳子。
周璟缓了一阵,大口喘息,身体的疼痛早晚会过去,而今晚的易忱却让他感到害怕。恐惧感将他紧紧包裹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会刺激易忱,都会让他们的距离更远一步。他仿佛站在悬崖边上,与易忱之间只连着一根丝线,风越来越大,丝线越绷越紧,他再踏错一步就是无底的深渊。
当爱成了置人于死地的箭,就连说出口的资格都没有。他要怎么说呢,他以为易忱是心软的,也利用着这一丝心软做自己想做的事。直到如今,看见易忱强忍着,却不肯掉下泪时的样子,所有的胸有成竹都碎成瓦砾片片。
他只是害怕易忱再也不理他……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错是错了,还大错特错,得不到原谅,便日夜茶饭不思,险些一蹶不振。易忱握着的是他喜怒哀乐,他的七情六欲,自从他对易忱做了那些不可饶恕的事情后,他就在尽力避免、忘记那一切。
可并不代表他没有做过。
他没办法厚着脸皮乞求易忱原谅自己。
他不敢再伤害易忱一下。
心被捏烂揉碎,五脏六腑翻天地疼,他看不清易忱的脸了,耳中一阵阵轰鸣。
“我怕你再也不理我……”周璟费力地挤出这句话,他抬起身子,伸手要去摸易忱的手,被易忱挥开。
易忱看着周璟眼中的错愕,就像在看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再也受不了了,他想,算了,他什么也不要了还不行吗。
他最后一次心狠。
“周璟,无论你干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你可以说我心狠,说我绝情,我就是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值得你喜欢,知道吗?”
他说完这两句,低头看了看时间,“小林快来了,我就不在这陪你浪费生命了。”易忱起身往外面走,他走得很快,快到周璟连话都没有说,就走出了病房。
像风一样逃离,也像梦一场。
那一丝丝微弱的光,还在亮着,周璟盯着门口,他甚至想,不一会儿易忱就会推开门进来,他抱着那丝侥幸心理盯着门,他知道自己总是幸运的。
陪他玩的保姆阿姨佯装生气,最后会主动笑出来告诉他是逗他玩;
小时候弄丢的玩具会再次出现在他房间;生日愿望会成真,想要的没什么不到。
世界对他温柔,他坚信易忱会回来。
他等了没一会儿,病房门又被推开。他眼里一亮,看见了急匆匆进门的小林,还在幻想易忱会不会在他身后。
他等了一晚。
等到他开始明白,如果说他人生的前二十五年生活在一个童话里,那么今日也许就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从此王子脱下新装,变回乞丐。公主洗衣做饭,冰天雪地里冻得发抖。一切的一切都回归生活最质朴的模样,每个人都是再平凡不过的人,他身上的光芒本是爱人所给予,当爱人离他而去,他才明白自己身处昏暗之中。
第24章
易忱回到租的房子收拾行李,其实也没太多可收拾的东西,下半夜回去,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已经收拾好了。
外面早已大亮。
觉得有点早,没给陈非打电话,告别的话还是当面说比较正式。
他准时上班,哪怕他们是大学室友,易忱也是按照流程递交了辞呈。
办公室内,他看着有些错愕的陈非,满是歉意,“不好意思,如果你这边实在没有人,我最长可以等一个月。”
“易忱?”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陈非脑海呈现,他想了想,只能问:“你和……周璟和好了?”
“没有。”
他一拍桌子,“那他对你做什么了?!”昨晚周璟半天没下来,他垂头丧气地走,万一周璟那混账做了什么,他就要后悔到死。
“也没有。”易忱说,“我辞职后准备带父母去旅游,然后……或许会找一个城市定居。”
他一脸平静,似是早已做了决定。
了解易忱的性格,通常他这么说就是谁也改变不了了的。而他如此坚决跟周璟分手,极大可能不会回头。
陈非知道易忱善良又心软,周璟一定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才让他如此狠下心分手,想到这,他又觉得难过。
一些话错过了最佳时机,便再也说不出口。
陈非只能道:“最长两周时间,你在这帮忙交接下工作就可以。易忱……”
“嗯。”易忱对他笑了笑,表示感谢,听他下文。
“我能去找你吗?”陈非说,“你要是在哪定居了,我去找你玩儿?”
易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随时欢迎。”
陈非一直看他,想要把他看穿一样。
易忱,周璟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
一个月后。
“阿忱,来帮妈打这一把,妈去趟洗手间。”
林慧芝招呼着一旁坐着的易忱。
易忱起身,同时说着,“怎么不让爸打?”
“你爸打牌笨死了!”林慧芝拍了拍易忱肩膀站起来,笑呵呵地往外走。
易忱带父母报了个邮轮游,刚登船的头两天林慧芝还有点不适应,现在已是每天都开心得不行,在房间里偷偷跟新认识的朋友们打麻将。
牌桌上一个很幽默的叔叔,一个热情爽朗的阿姨,姓王,还有阿姨的女儿。
自从易忱坐下,他对面的年轻女孩儿就开始心不在焉,经常打两张一样的牌。
“女儿你这干什么呢?好好打!”坐她下家的王姨受不了了,实施了眼神警告。
“嗯。”
女孩儿左手玩着一颗麻将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易忱没当回事,等到这一天牌局结束,人都走了,林慧芝过来说,“来儿子妈问你一个事儿。”
“嗯?怎么了?”易忱担心地道。
林慧芝坐在他对面,想了想,才说,“那个小金你看怎么样?”
“啊?”
“王姨那女儿,叫金兰兰,你看她多孝顺,带她妈妈旅游,还陪咱们打麻将。”
“……”易忱跟她交流不多,但知道她开朗有礼貌,很招母亲喜欢。
但也没办法。
易忱口吻认真地说,“妈,我不能和女孩子在一起。”
“这样啊。”林慧芝也不强求,“唉,那你看看,那个,就是扎一个小辫儿,穿得花里胡哨跟鹦鹉似的,那个男孩儿是不是也喜欢男孩啊?不过我看他平时咋咋呼呼,反正我不太满意。”
易忱都听笑了,这还没怎样就开始给自己操心对象的事儿。
“妈啊。”易忱笑得开心,“我跟他还不认识呢你就在这‘不太满意’上了。”
“这不是跟你操心吗!”林慧芝气得想打他,抱孙子她是不敢想了,但代孕一个也不是不行……再晚了,自己再有点儿病什么的,连儿子结婚也赶不上。
“行了!”林慧芝恨铁不成钢,“这一天,啥也不是。”
“说儿子干啥?”老父亲听不下去了,在旁插嘴,“要不是易忱你还能在这邮轮上打麻将?带你出来你就消停点吧。”
“你好?这一天吭哧瘪肚,出来玩也没个笑脸,别人还以为咱俩不是两口子呢……”
听着父母互相拌嘴,易忱感到久违的幸福。
吃完饭,他去甲板上看海,海面延伸到天边,太阳落在海里,将海面染成金色,一旁有阿姨们举着五颜六色的纱巾拍照,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杯饮料。
“喝点儿橙汁?”是金兰兰。
“谢谢。”易忱看她拿了两杯,又像有话要对自己说,便接了过来。
金兰兰也站在易忱边上,很自然地问:“易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现在不在工作。”易忱如实道。
“我之前看你拿相机拍,你是那种旅游博主啊?”金兰兰似乎很感兴趣。
易忱笑说,“有做vlog的打算,第一个片子还没剪。”
“真好。”金兰兰说到这,拿出了自己手机,“哥,能加个微信吗?我也是做旅游向的。”
易忱有技术和想法,有帮人策划运营的经验,但还没单独做过个人号,没想到这就碰上了个看起来有经验的博主,他加了金兰兰微信顺便问,“没看你录素材呢?”
“平时录太多太累了,想专心陪妈妈好好玩,当一次单纯的旅游。”金兰兰越看他越喜欢,忍不住催,“你快点剪片呀我想早点看见。”
“……好。”易忱心说,还是不要抱有太大期待。
*
回到地面,易忱就在分享平台上发了第一期vlog。
“辞职带着父母旅行”是他的主题,他倒是不希望多少人看,只是想留一个纪念。
精美的画面、流畅的剪辑与娓娓道来的配音,竟在短时间内收到上万赞。评论里褒贬不一,等到易忱晚上再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过千评论。而点赞与评论数一直在增长,易忱看评论里有人抓错重点也想跟他一样辞职旅行,有人称他作秀警告其他人不要被他洗脑,也有人怀疑他有公司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