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非要找我?”易忱轻声问着。
霍西临笑容僵在脸上,又不敢继续向前,他咬着牙,憋出一声“是”。
“我没什么好,如果你了解了就会发现,我这个人其实很无聊。”
“我知道,我也很无趣,可你想啊忱哥。”霍西临望着易忱,“什么样的人都会被人爱,都可以爱人,这就是作为人,最公平最幸福的事。”
还以为是个不善言辞热爱篮球的大男孩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易忱看着他,突然问,“谁教你的?”
“啊……”像是被人戳穿,霍西临有一瞬间的窘迫和紧张,他低着头看自己脚尖,直到听见易忱的轻叹,“走吧。”
“啊?”霍西临又傻了,以为是要让自己和他一起上楼,尾巴差点摇起来。易忱补充,“我说你先回去吧,不是很远么?”
“我还没吃饭。”霍西临急着说。
易忱也没吃,更没心思做。他以前在家做饭,做给周璟吃,会有种自己正在照顾小朋友的心满意足感。小朋友越长越大,心思也越来越多,他又像管不住孩子的家长,任凭他挥动翅膀飞更高,远到不记得回家的路。
他让周璟上楼,是他前段时间做过的最错误的选择。一朝被蛇咬,谁知道霍西临又是什么样的人。
哪怕他看似单纯无害。
“我送你出去。”易忱说,“小区外有一家炖肉很好吃,你可以吃完再走。”
“你陪我吃吗?”霍西临追了上去。
易忱本来想说不吃,想到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没说话。
霍西临笑得有种得逞后的喜悦。
一顿饭好说歹说,也没能让霍西临死了心,易忱也不懂自己是哪吸引了小孩子,难道因为他长得老?
不过易忱的善良给了霍西临自己还有机会的错觉。
霍西临清楚地明白是易忱不忍心拒绝他,而他却利用这一点不忍,卑劣地想要更多。
“明天我有场很重要的比赛,你会来吗?”吃完临走时,霍西临问。
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目光,易忱却不敢再直面了,他可以对所有人绝情,包括自己。
是啊,就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
不值得,也别抱有任何期待,这样就不会失望。
“不了。”易忱直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再有任何联系。”
霍西临望着他,“可我不会放弃,哪怕前面是一条死路,我也要用手给它刨出来。”
易忱笑,“有这个精神还是好好打球吧。”
“我知道。”霍西临在心里回答,好好打球,也要好好追你。
也懒得管霍西临心里怎么想了,易忱填饱了肚子就回到了家。天色已经暗了,他进家门后去开灯,赫然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
周璟的脸色如几天前一样难看。
他扭过头看着一言不发的易忱,神情显得有些倔强,却仍旧说着带刺的话,“和他聊得开心吗?怎么不请他上来坐坐?”
易忱很快就想通了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家里,他直接忽略周璟的话,说道:“把你手里的钥匙给我。”
“你觉得我会给么?”周璟问,“把我当傻子好玩吗?”
易忱又无话可说了。
周璟又道:“现在好了,你们把我当帮打野鸳鸯的人,也许你对他说我对你不好,他安慰你,也或许他找你告状,说我当初怎么逼迫他,他多可怜。”第一次栽跟头,栽在了霍西临这个小屁孩身上,这让周璟感到十分的羞愧和愤怒。
越提越气,周璟突然扬声吼道:“易忱,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别再气我?”
无理却倒打一耙,小孩子的专属技能,被周璟应运到得心应手。易忱心说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又觉得这样就中了周璟的计。
怨恨是比爱更长久的情感,不爱了也不恨了,才算是终结。
不生气了,易忱想,越是针锋相对,越没完没了。他用同样的话回应周璟,“我怎么样做你才能放过我呢?”
“放你去和那个兔崽子双宿双飞?”周璟说,“别做梦了,不可能。”
“我如果和他在一起,不得好死。”易忱语气坚决,他想问周璟是不是也敢这样发誓,只是想想而已,没问出口。
周璟张了张嘴,像是被噎住了,不再说话。
易忱心情平复下来,“你现在该走了。”
周璟也忽视他的话,“我在这住一晚。”想到了什么,他握了握拳,“你放心,我不碰你。”
“你觉得你还有可信度吗?”易忱问。
周璟又有些烦躁,这不还是他逼的吗?看着易忱那冷清的模样,他就控制不住地想把他压在随便什么地方,欺负到再也说不出绝情的话,眼睛红红的,只会让他轻一些,有时也会软声叫他的名字,周璟。
他拿出烟盒抽出烟,点了好几次没点燃,把打火机啪地摔在茶几上。“我碰你我也不得好死好吧?”顿了顿,周璟咳了声补充,“今天。”
易忱也不想再对峙下去,他进洗手间洗漱,回到卧室时看周璟还待在沙发上,没管他,回房插上了门。
客厅里,周璟看见霍西临发了朋友圈。
是一张夕阳图片,配文是“为了梦想和你,我会到那些远方。”
划了几下,又划回来,点开右下角的两个点,又骂,怎么微信只有赞没有踩的功能啊。
算了,忽略这孙子的挑衅,周璟心想他不该跟他计较。一边想着,一边点开霍西临头像去投诉了。
投诉原因:发布不适当内容对我造成骚扰。
想了想,又拍了个易忱家的茶几,发朋友圈配文:“这就是有些人永远都到不了的远方。睡了,晚安。”
第14章
易忱醒来时,周璟已经走了,茶几上留着饭,饭下压着张便签纸,写道:“早饭热一热。”
鬼使神差,易忱拿起来后翻了个面,背面同样是周璟的笔迹。
“我昨天晚上没吃,等你半天,你也没问过我。”
说得像他多委屈一样。
易忱想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又很快被周璟狠厉的眼神所取代。
同一个人,不顾他的激烈反抗与恳求,在他们已经分手的情况下,还要践踏他身为男人的自尊,极尽所能地羞辱。
过往的信任荡然无存,一切装可怜都成了施暴者请求原谅的手段——更何况周璟还没低声下气地认错呢,他只觉得错都在他人身上,而他可怜又无辜。
算了,越想越觉得恶心。
白天易忱在公司忙,向手底下人交代工作,又在尽所能地完成手头的任务,晚上下班时,实习生们都没走,因为听说了易忱要辞职,一起等他。
易忱说,“过两天你们挑个地方吧,咱们聚一次餐。”
实习生女生较多,跟易忱关系也都不错,当下也顾不得该说不该说,你一句我一句地劝他别走。
“你要走了我们怎么办?你就忍心看我们一群幼小的羔羊无家可归吗!”有人说道。
易忱笑了笑说,“啊,你们长大了,青青草原不就是你们的天下么,早晚都是你们的。”
“可万一有灰太狼呢……”
“咱们楼有保安,别怕。”
易忱跟他们说说笑笑,气氛轻松,好久没发自真心效果,随意一瞥,看到门口有人进来,笑容僵在脸上。
“您好,请问找谁?”有同事要出门,见到一英俊男人进来,客气问道。
周璟在外简直是人模狗样典范,西服领带袖扣钢笔无一不少,香水都是斯文败类的味道。他朝不远处易忱一扬下颌,“接人下班。”同事顺着他目光看,一群女生,也不知他说的究竟是谁,便不好再问,说了声好的便离去。
易忱脸色变化明显,围着他的人也都看出来了,转头看向已经进来办公室的男人,又看了看易忱。
易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没人知道他此时有多想打周璟一顿。
“行了就到这吧。”易忱转头对他们说,“回去想好去哪儿吃,人均过千的就先别提,为了我心脏想一想。”
“还吃啥啊,楼下过桥米线吃一顿算了。”
“司机盒饭13块钱一位不也挺好?”
“我们也不是趁你要走就宰你一顿的人好不好?你要是不走就最好了,要是走,那就和我们一起啃窝窝头吧。”
众人就去哪聚餐发表了各自看法,被易忱弄散了,各自回座位该加班加班,该收拾东西回家的回家。
周璟笑吟吟地走到易忱面前,关心问道:“你要辞职了?终于想通了?”
易忱冷漠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周璟眉头微皱,语气却无比地严肃,“易忱,你最好别这样看我。”
他发疯一向不分场合,易忱还真怕周璟在这种地方做出什么事,只能说:“出去再说。”
周璟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这个破大楼下班期间电梯多少人呢,他排了那么久的队上来,就看见了易忱的冷脸和那种嫌弃眼神,好像在看什么垃圾一样,心理落差大到好像一百分瞬间成了不及格,老师说是发错了卷子。
憋着一肚子火,周璟跟易忱一起等电梯,随着等待愈发漫长,火也越烧越旺,等出了公司大楼吹了风,瞬间燎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