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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狂 (初禾)


  “你知道悬疑类书籍增多,反映了什么吗?”柳至秦问。
  明恕说:“这还用问?社会刑事案件增多,花样不断翻新,民众猎奇心理增加,想像力的刺激,需求旺盛。其实凶杀类题材,不管是书籍还是影视、游戏,一直属于‘刚需’。在我们国家这一点还不是特别明显,在邻国,犯罪题材早就被称作‘铁板’了。”
  “不止。”柳至秦说,“还有一个原因。”
  明恕停下脚步,“嗯?”
  柳至秦说:“社会加诸在人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每个人的情绪都需要一个宣泄途径,当过重的负面情绪出现在一个作者身上时,写作就成了TA的发泄方式。”
  “你指的是墓心。”明恕说。
  柳至秦耸了耸肩,“也可以是别的作家。”
  两人正聊着,心云出版社一位项目负责人匆匆赶到。
  此人三十来岁,衬衣西裤,胸前挂着工作牌,最普通的长相最普通的发型,眼镜镜片有些厚,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安,嘴边牵着勉强的笑,客气道:“三位好,三位好。我姓刘,这是我的名片。上面通知我说有警察来查案子,我马上就来了,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
  明恕接过名片,瞥了一眼。
  名片上写着男人的职位与姓名,刘志强,“谜”工作室主任。
  刘志强解释说,“谜”工作室是编辑中心一个新成立的部门,专门负责出版现实向的悬疑。
  “作家墓心你了解吗?”明恕问:“《绿色香水瓶》的那位作家。”
  “他啊……”刘志强扶了扶眼镜,神色有些古怪,像瞧不起对方,又极力掩饰这种瞧不起。
  明恕问:“你见过他?”
  “没见过。”刘志强连忙摇头,“这样吧,如果你们是想查墓心,那我把墓心的责任编辑叫来,平时都是她与墓心沟通。”
  明恕的目光在刘志强脸上短暂停留,“行。”
  刘志强推开会议室的门,本该直接走出去,却又转过身来,眼神迟疑而畏惧。


第18章 猎魔(18)
  “我是墓心的责任编辑。”一位身穿深蓝色包臀裙的女人被刘志强叫来,“我叫郭羡。”
  明恕的视线在她脸上匆匆一扫,笑道:“请坐。”
  刘志强显然不愿意与刑警打交道,在桌上摆好几瓶矿泉水,就以“还有工作要忙”为借口,迅速离开。
  三面磨砂玻璃墙的小会议室只剩下郭羡、明恕、方远航、柳至秦四人。
  郭羡的形象与明恕想象中的出版社编辑有所不同,她烫着颇有复古感的卷发,大眼挺鼻,画着小烟熏,烈焰红唇,踩着一双约8厘米的细跟高跟鞋,整个人看上去精致而高挑,更像是穿梭在高级写字楼里的商界精英,或是商界精英的秘书。
  也许经常被误认身份,不待明恕提问,郭羡就道:“我们出版图书,其实也是一种商业行为,我从不认为我是一名刻板的编辑,我做书、卖书、搞营销,我也是商人。”
  明恕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索性顺着问:“搞营销?所以墓心的书卖得这么好,是你包装、炒作的结果?”
  这话有几分挑衅与质问的意思,郭羡却愉悦地扬起下巴,“当然,没有我,他那个土老帽怎么会有现在的成就?”
  明恕:“等等,墓心是个土老帽?”
  郭羡忽然抬起手,在唇边遮了片刻,似乎正为自己刚才的失言而懊恼,“不是啦,我就随口一说。”
  明恕正色道:“在我这里,没有‘随口一说’这种说法。”
  “哎呀!”郭羡娇嗔一声,“也没什么不得了的,作家啊,很多真实身份都不是很体面光鲜,所以肯定需要包装对吧。墓心的书都是他自己写的,但他的形象实在是太糟糕了。我的工作呢,就是给他打造一个神秘而时髦的人设。悬疑,卖点就是神秘,墓心的真实身份绝对不能向读者曝光,不然他的逼格就会哗啦啦地掉。我刚才是说漏了嘴,你们在我这里听到了,千万不要在外面随便说哦。”
  方远航受不了这种嗲嗲的语气,翻了个白眼。
  明恕说:“我们是警察,不是八卦粉丝。到心云出版社,就是想了解墓心的真实信息。”
  郭羡噘嘴,露出犹豫为难的神色,“我能问一下吗?墓心惹到什么事了?”
  明恕反问:“为什么这么想?”
  “你们总不会平白无故来查他吧?”郭羡担忧道:“难道是接到了什么举报?”
  方远航说:“举报?”
  “内容违规什么的。”郭羡一咬唇,“肯定是同行陷害啦,我亲自对经手的书把关,内容绝对没有问题!”
  明恕抬手,“别紧张,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墓心究竟有没有问题,我们自然会判断。”
  被明恕突然改变的语气吓了一跳,郭羡低下头,“他……他叫侯诚。”
  侯诚,55岁,洛城庆岳村人,小学文化,务农,从未结过婚,父母早亡,独自生活,严格纳税,仅在老家庆岳村有一处农家小院和一方田地。
  “我操!这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啊!”在驱车赶往庆岳村的路上,方远航翻看着郭羡提供的资料,“一个悬疑作家,是个55岁的老农?只读过小学?”
  “见到人再说。”明恕看着窗外耀眼的阳光,莫名有些焦躁。
  方远航的疑问也是他的。鲁昆坚称墓心是个女人,他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也未设想过墓心是个五旬老汉。
  墓心,侯诚,一个笔名,一个真名,其间充斥着巨大的撕裂感。
  庆岳镇宁静祥和,生活节奏很慢,人们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旧习,傍晚时分,田埂和街道上几乎已经看不见人影,而一栋栋带着小花园的房子里,纷纷传出饭菜的香气。
  方远航将车停在侯诚家门外。
  庆岳镇大多数人都姓侯,修建的房屋也大同小异。
  但侯诚家却不太一样,它更老更旧,窗户黑黢黢的,铁门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完全没有生活气息。
  “侯诚不住在这里吗?”方远航挠头。
  明恕推开没有挂锁的铁门,谨慎地迈入院中,只见树后闪过一道身影,泥地被踩出细小的声响。
  “站住!”方远航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过去,将人逮住一看,竟是个贼眉鼠眼的少年。
  “你们是谁?放开我!”少年挣扎道。
  “你又是谁?”方远航喝道:“为什么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
  “我经常来这里好吗!”少年不知道抓住自己的人是警察,仍是拼命踹着腿。
  “经常?”明恕问:“住在这里的侯诚呢?”
  “不知道!走了好久了!”少年盯着明恕,渐渐安静下来,“你们是来找‘侯憨子’的?”
  明恕问:“你们叫他‘憨子’?”
  “全村都这么叫。傻不愣登的,连话都不会说!”少年说:“不是‘憨子’是什么?”
  方远航转向明恕,“师傅,这是几个意思?郭羡难道在糊弄我们?我看过墓心的,很有灵气,文笔也很细腻,怎么可能是‘憨子’写出来的?”
  明恕压着眉心,走出几步。
  现在的情况并非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却是很棘手的一种情况。
  侯诚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墓心另有其人。
  这就从侧面证明,墓心真的有问题。
  “你们来打听侯诚,我也想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村长侯建军端着一个污迹斑斑的茶缸,视线在方远航的打火机上停留了许久。
  那打火机是方远航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造型独特,一看就价格不菲。
  “说说你知道的情况。”明恕说。
  侯建军呷一口浓茶,说话时露出黄黑色的牙,“侯诚是我们村子里最憨的人,打了半辈子光棍,没个亲人,也不见他着急。年轻人们总说他是个‘憨子’,其实他脑子不傻,只是不理人,不爱说话,叫他没反应。我们村都种西瓜,他也种,卖瓜、算账什么的,他都会。”
  “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明恕又问。
  “失踪?”对落后村镇的人来说,这种说法太新鲜,侯建军想了想,“他没有失踪吧,就是偶尔会离开一段时间,十天半月又回来了。他从来不说去了哪里,我们也懒得问,管不着。”
  明恕想起在院子里看到的灰尘,那厚度显然不是十天半月能留下的。
  “你最后一次注意到侯诚是什么时候?”
  “这次真挺久了,一个多月吧,六月初。”
  “与他关系较近的人是谁?”明恕问:“村民还是外面的人?”
  侯建军竟笑了起来,“他啊,一直独来独往,除了我们几个村干部时不时得去关心一下他的生活,从来没人与他沟通交流。噢对了,小孩子有时会去惹他。”
  “那最近两年,到村子里来的外地人多不多?”明恕一问出来,就知道得不到满意的答案。
  果然,侯建军说:“经常都有人来,说多也多,但和你们大城市相比,肯定就不多了。小伙子,你那个打火机,能借我看看吗?”
  方远航莫名其妙。
  “嘿嘿。”侯建军说:“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在外面念书,有出息了,就是不怎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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