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泽倒是用心听了,可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小猫来陪三儿。有想过再买一只,可是心里很明白目前这忙碌的状态不适合多养一只。也想过送去宠物店代养,可是三儿刚进门就开始不安的焦躁起来,它不愿意每天待在笼子里。
钟泽毫无办法。
有天周舜尧给几个孩子们召集在一起开会,这才让钟泽抓到陆漾起。快散会的时候,他把手机藏在桌底,给对桌的陆漾起发消息:师兄,放学一起去吃饭吗?
陆漾起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他假装没发现对面那双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眼睛,而是低头拿起笔记了几行字。
“后天的学院交流会议,由漾起负责,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散会。”周舜尧眼见到了饭点,底下那几个都难掩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一个二个像扑腾着翅膀随时准备飞出笼子的鸟雀似的。
陆漾起笔上没停,继续跟着老师的话记录着:后天的会议......
“漾起?”周舜尧喊他一声。
林林从隔壁伸出手,轻轻抽走了陆漾起手中的笔:“学长?”她叫陆漾起时还是沿用本科时候的称呼。
陆漾起眉头紧紧蹙着,看向林林:“有事?”
林林被他眼里明显的情绪惊了一下,低声道:“老师在叫你。”
陆漾起顺势看向小黑板前严肃的周舜尧。
“你刚刚在听吗?”周舜尧问他。
“学院后天的交流会议由我负责。”陆漾起扫一眼笔记本:“我刚刚在写会议纪要。”
“好。辛苦了,好好筹备起来。”周舜尧点点头:“散会。”
好不容易散了会,钟泽走到陆漾起身旁,拍拍他的肩:“师兄,一起去吃饭?”
陆漾起看他一眼,很平常不过地点头:“好。”
两人往外走了一截,祁遇领着林林和绍音跟上来:“去哪个食堂?一起啊!”
“没定。”陆漾起淡淡道。
“去一餐厅。”钟泽脱口而出。那里最远,钟泽第一反应就是如果去一餐厅的话,她们应该不会跟来的,这样他就可以和师兄单独相处了。
没想到,两人说了完全不一样的回答。钟泽看了陆漾起一眼,然后对方改口:“去一餐厅。”
“好啊!”祁遇大咧咧道:“我好久没去那边了,正好过去喝一餐厅的汤。”她拉着林林走在钟泽后面,一路跟她介绍一厅的汤滋味有多绝。
钟泽在前头走着,想和陆漾起说话,可人这么多,他也不知道该聊点什么。
过了会儿,祁遇和林林说得差不多了,她又把钟泽拎到边上,小小声地开口:“泽啊,师姐有只大pp柯基,你知道的吧?”
钟泽点头:“知道,你说它是你读研的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明,是你生活的希望,你的良师益友。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祁遇赞许地夸他:“我太羡慕你们这些小年轻了,记性好,居然原话都记住了。”说完,她脸色又变得凝重:“可是最近,我的光明、希望、良师益友,它过得不怎么开心。”
“怎么了?带去宠物医院看过了吗?”钟泽想到自己家那只宅猫三花,有点铲屎官的感同身受。
“看了。”祁遇笑了笑:“就是从医院出来之后才这么伤心的。”
钟泽没懂:“?”
“我带它去做绝育了。”祁遇到底是个女同胞,和师弟说起这个还是有点羞涩,她对着钟泽比划了一个抹刀的动作,然后姿态非常卑微地开口:“我想借你的三儿,陪我家pp玩几天。拜托了,这是师姐的光明、希望......”
钟泽受不了她,立刻答应:“好。”三儿最近被吓到了,也需要多和小动物接触接触,刚好祁遇是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环境适合养猫,而且她的柯基也是目前最适合三儿的玩伴了。
把三儿骗到手了,祁遇又恢复了平时作为师姐的威严。他指着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陆漾起身边的林林和绍音,啧啧感叹:“你看你师兄,身边从来不缺女生,一个走了,还有一大堆等着挤上去。”
钟泽没接话,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论调,说得好像陆漾起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一样。钟泽和陆漾起相处这么久,别的不说,对他的人品却很自信。虽然有时候也诽腹陆漾起是只开屏的花孔雀,格外招蜂引蝶,可是心里一直觉得他是那种对待感情很专一认真的男人。
“你别嫉妒你师兄啊。”祁遇见钟泽不答,以为他心酸难过,安慰道:“你还小,而且你有师姐啊!我可是你陆师兄都无法肖想的女人。”
钟泽一脸“受宠若惊”地应下来:“谢谢师姐的独家眷顾。”
说真的,陆漾起那样优秀,钟泽向他学习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嫉妒呢?倒是林林和绍音,那样理所当然地站在陆漾起身边说笑,钟泽才真是冒出了一点不太应该的念头......没错,就是嫉妒。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把三儿送出去的第一天,钟泽回到宿舍,看着空落落的宿舍感到冷清。门口没有那只爱打瞌睡的猫崽子窝在那里等着,他很不适应。
洗完澡,宿舍里还是只有钟泽一个人,他坐在桌前一边看画稿,一边等陆漾起回来。忙到9点多,钟泽腰有点酸,他抻了个懒腰,余光瞥见书桌一角的调宿意见表只剩一张。
他起身翻了翻,确定另一张不见了,然后看时间,已经是本周的最后一天了。钟泽胡乱在名字那栏填了个617,意见栏那里写的“不同意”,原因是:宿舍资源与其闲置,不如充分利用起来。
钟泽踩着deadline,下楼将表格交了。阿姨笑他:“一个二个都这样,不到最后一个小时不来交。”
钟泽嘿嘿笑着,往外走。没走几步,又听见阿姨问:“怎么你们617的意见不一致啊?”
钟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退回去:“怎么不一样啊?”
阿姨从一沓意见表最底下取出一张:“小陆最先交的,我记得他填的是同意。”
钟泽怔怔地看着那字,力透纸背的隽逸风骨——陆漾起,同意。
钟泽最近是真的有点混乱了。他晃晃脑袋,脚步虚浮、头重脚轻地爬回6楼,关上门给陆漾起发消息: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漾起果然没回。
迟钝如钟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原来这么多天不是没有机会和陆漾起相处,而是对方刻意在避免接触。
可为什么呢?
因为那天中午明明有空却骗师兄说没空这件事吗?
钟泽只能想到这个原因,因为在那之前,陆漾起对他的态度还是很正常的。钟泽真情实感地后悔了,早知道不该骗师兄的,就算骗了,也该躲去一个不会轻易被抓包的地方,这样就能避免今天的窘迫处境了。
算了,追悔莫及,钟泽埋头烦躁地揉搓了一把短发,然后趴在桌上等陆漾起回来,寻思着找个机会把话说开。
☆、自白
钟泽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一直和瞌睡虫较劲,一定要等到陆漾起回来。他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儿,终于听到宿舍门发出“咔哒——”一声响,立刻,他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陆漾起难掩满身疲惫,更甚的是眼中的讶异:“你还没睡?”
“我等你。”钟泽说。
“等我做什么?”陆漾起心疼他,面上却一点不肯显露。最近每天晚上,他都夜跑,用淋漓大汗来宣泄那些无法言明的情绪。在经过在宿舍楼时,他会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等钟泽熄灯睡下再回。如果灯还亮着,他就继续跑,直到累得瘫在塑胶球场一动不能动为止。今晚,不知为什么,很晚了宿舍还亮着灯,陆漾起想着,或许是钟泽睡前忘了熄灯,就回了。
没想到是在等他,哪怕困得一头栽在桌子上也还是执着地等。
陆漾起心里像倒了一大缸胆汁一样,翻搅得他整颗心又苦又涩。看见钟泽那双熬得发红的眼睛,他就丢盔弃甲,弄不清自己这么多天的远离究竟有什么意义。明明每一次主动逃开,都是内心的挣扎撕扯,那些企图冲破底线的情愫,是来自心底罪恶的、无耻的隐秘渴望,他很煎熬。
偏偏,钟泽总是无知无觉地渴望和陆漾起亲近。
钟泽犹豫着该怎么开口,陆漾起却不想等不想听,他关了门换了拖鞋径直往里间走,然后从柜子里翻出睡衣准备去洗澡。钟泽亦步亦趋跟他到洗手间门口,然后看他沉默着关门进去了。
颓然、无力、消极、挫败。
形容的就是钟泽此刻的样子。他几乎已经想象得出来,之后,陆漾起洗完澡一定会说:困了、太晚了、早点睡、明天再说......
然后明天又在天没亮就出门,更深露重再回来。或许还会躲得更厉害,以后不回来了也说不定。
光是想到这些,钟泽就接受不了。他心里有太多情绪破土而出,一瞬间将他吞没,他隐隐明白这些感情意味着什么了。定了定呼吸,钟泽顾不得思考太多,他将手伸向门把,稍稍用力就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果然,没有反锁。钟泽迈进去一步,有太多的话启了唇要说,可是只一瞬,他就扫到陆漾起那青青紫紫、黑黑沉沉的背,全是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