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轻笑了一声,是我笑的,但不是我的笑。
季靖闲皱了眉头:“你不要这样笑。”
“我模仿唐玦,不好吗?以前明明很管用的……我听你的话,老老实实做个替身啊,你说过,我只是个替身而已……”我垂着眼,也不看他,语无伦次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季靖闲只疑惑了片刻,“小尘,我那天的意思是你只是个替身演员,根本没有当明星演员的前期准备和铺垫。所以我对你的行为感到生气,我气你贸然前行,最终得不偿失。”
“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跟我好好说话,好好过日子?你说我不信你的话,你信我的话吗?我说过多少次,我和唐玦没关系了,那个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妈的,都怪小张这个尽坏事的东西,就不该让你知道他还活着,不然哪来这么多事端。”
季靖闲向来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很少一个人说这么多话,他表现得异常暴躁,我的大脑被他说的话塞满了,内心却仿佛与他割裂了一般无法共鸣。
我用手捂着脸,眼睛从指缝里露出来。这个动作我很熟悉,仿佛是刻在脑海中,却从未做过。
他在路边突然一个急刹车,偏头问我:“你他妈在干什么?”
“靖闲哥,我在偷看你呀。”
“见鬼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季靖闲低吼,眼中的恐惧更深一层。
我眨眨眼,唇角委屈地耷拉了下去,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这个表情会让他立刻原谅你。
季靖闲瞳孔微震:“时尘,你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
听到季靖闲的话,我混沌的大脑突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时尘?”我面露疑惑,大脑一瞬间阻隔了所有关于“时尘”的信息。
季靖闲目眦欲裂,声音试探又颤抖:“你,是谁?”
“我是唐玦啊……”明明嘴角的浅伤还在抽痛,我依然固执地用唐玦的方式挑起一边唇角笑道。
“你是谁!告诉我,你他妈是谁!”季靖闲解开安全带,捏着我的双肩大吼,声音沙哑,恐惧到近乎绝望。
“我是……”
我还没说完,季靖闲就疯了一般用唇堵住了我接下来的两个字,瞬间与我唇舌纠缠。不断有咸咸的眼泪落进我的嘴里,有他的,也有我的,最后化作淋漓的血腥味。
这种最逼近生命和死亡的味道,让我思绪扭曲的大脑终于注入了一丝清醒。
我这才回过神来,我在干什么,我居然演唐玦演到疯魔了。
我忍不住从喉咙发出一声苦笑,人世间的事与愿违就是如此,以前他希望我演的时候,我总是忘形,现在他不让我演了,我却不小心演上了瘾,把他吓得都吻我了。
“时尘,你真狠心。”他带着颤抖的低沉嗓音化在了我的嘴里。
对这个吻,我本来无动于衷,但我突然想起,这好像是我和他第一次接吻。
于是,我推开了他,又被他紧紧地抱了回来。
“你是时尘,知道吗?你不是别人,不是别人……你不许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他喘息着,手臂和肩膀都在发抖,吓急了一般,如同一只失去最后领地的野兽。
我下巴抵在他肩头,鼻间充满他身上的气息,和十年前操场上风过的味道不谋而合,那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高中那会儿,校门口有个算命的说我命有桃花劫,只要我供月老香火钱,就能与那人长相厮守……”我哽咽了一下,“后来的十年我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舍得那一点钱,但现在我又不后悔了。”
“季靖闲,我才不要和你长相厮守。”
“我连一秒都害怕。”
我轻声说完,车内静谧无声,只剩下我和他的喘息,毫不同步地撕扯割裂着对方。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好?小尘,我简直怕了你了。”季靖闲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从今往后,永不相见。”
季靖闲抱着我的手臂一僵,所有的力气都松懈了下来,这次,我却没有推开他,任由一滴热烫的水滚进我的衣领里。
这是我第四次见他哭,前三次都是为了唐玦,这一次,我不知道他为了谁。
我原本以为,季靖闲就是我的底线,我现在才终于知道,爱他爱到最后,自己终归会变成一个无底线的疯子。
可我这么多年来,究竟在爱他些什么呢?爱他无人能及的优秀履历?爱他英俊的面容?爱他在母校的光辉和荣耀?爱他在生意场上大杀四方的样子?爱他作为男人的成功?爱他对所爱之人的温柔呵护?
……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不是他也可以是任何人,只要不爱我,他就可以是任何人。又或者说,我这样的爱有什么意义?
难道我爱的仅仅是篮球场边那鼓励的一眼,以及多年来我臆想幻化出的偏执?还是因为是得不到的所以才一直骚动?
我有一堆问题想诘问自己,我恍惚不已。
我爱过他,抛弃所有自尊,几乎是跪在地上爱他,爱到母亲失望,兄弟反目,千夫所指,颜面尽失,爱到最后,连我已故的老爸都保不住,这就是下场。
我要向老爸道歉,他用生命去疼爱儿子,用十年的时间,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不孝又自轻自贱的垃圾。
我更要向自己道歉,抛弃自我,将人生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了一个不可能实现也没有意义的目标上,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曾经的我时常幻想着孤注一掷后的新世界,以为一头热地追他就能获得新生,我还可笑地用X择路那首《新生之生》来感动自己……
时至今日,我才终于大彻大悟,什么新生之生,和季靖闲在一起,没有新生之生,只有一灭再灭,那是得不偿失,和试图开启新生之后的满盘皆输。
章节目录 第54章 我不是很想看到你
第54章 我不是很想看到你
到医院的时候,我嘴唇还肿着,与嘴角细微的刀伤相得益彰,共同突显狼狈。这便是我所谓的初吻,没有半点浓情和蜜意,撕扯和疼痛就是它的全部。
医生对我嘴唇上的状况装作无视,一本正经给我打了退烧针。还是主任医师严大夫亲自动手,那位从前经常为唐玦看病的主任。不只是他,季靖闲还叫了精神科的专家过来,诊断过后医生说目前没什么大问题,但是需要静养,再三叮嘱我不能再情绪激动了,之后,医生要我好好休息,把季靖闲喊出去说话。
几分钟后,季靖闲回来了,他像是怕吵到我一样轻声问:“小尘,感觉好些了吗?”
“你出去。”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这样对他说话,直接愣了一下。
“小尘……”
“我不是很想看到你。”
情绪恢复理智回笼之后,我累极了,连一个翻身背对他的动作都不想做,说出这句话,已经耗费了我极大的精力。
不出所料,季靖闲的表情立刻黑了下来,几欲发作,我与他无声对峙着,等着他发脾气,但他最后却转身离开病房,重重摔上了门。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想象不到,有朝一日,我竟会因为和季靖闲共处一室而呼吸困难。
药水有安眠效果,没过一会儿,我便昏昏欲睡,强劲的药效驱动着我的意识快速沉下去,九匹马都拉不回来。而我并不想睡着,我甚至害怕睡眠,因为一旦到了梦里,就不再是我能控制的了。
果不其然,痛苦如期而至,我所见之处都是那张黑白遗照,有无数人以此嘲笑着我的痛苦,他们甚至凑到我耳边说:“你爸爸死了哦,是你害死的。”我想打他们,可懊悔和羞愧却拧成了一股绳,让我喘不上气,用不上力,恨不得要勒死我才好……
把我从噩梦中拖出来的,是门外的争吵声,下一秒便成了肉体的撞击声,没人比我能更快分辨出打架的声音了。
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在听到季靖闲一声暴怒的“滚蛋”之后,我似乎听到了X择路的声音。
我喊了两声,没人理我,打斗声却愈演愈烈,我焦急地举着半袋药水直接冲出了病房,连鞋都没顾上穿。
“你们在干什么,这里是医院!”
我一声呵斥,门口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才终于分开,果然是季靖闲和X择路,他们纷纷喘着粗气看向我。
看到X择路的一瞬间,我竟有些抑制不住的惊喜,好像与阳光久别重逢了一样。
但再看他眼角的淤青,我心中便立刻愧疚了起来,我敢确定,一定是季靖闲先动得手。他的墨镜也掉在了地上,好在这里是高级私立医院,专门为一些有钱人和明星服务,一般粉丝也进不来。
季靖闲还包着纱布的手背渗出血迹,浸透了白色的纱布,让他看上去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全然没有平时的泰然镇定。
他双目赤红,眼神简直像要杀人:“你他妈不想看到我,却想看到他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