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的日光潮水般漫入眼中,我痛苦地捂着脸,如同一只怕光的吸血鬼,无论多想赶快睁眼,也只能一点一点地适应。
等我完全醒来之后,我才发现,刚才那一幕只是一场梦,一场近来做过不止一次的梦。
一场不是噩梦的噩梦。
我喘息着,摸了摸后背,满是冰凉的汗水,睡衣也濡湿了大半。
手机恰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我打开,收到了孟伊剑不知从世界的哪个犄角旮旯发来的视频。
“时仔,生日快乐!”
他一身当地土著的衣服,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颜料,身后的村民们一边吟唱着歌谣,一边把枯树枝堆得高高的,外围围上一圈火盆,不知在准备什么巫术仪式。
“我在参加马洛村一年一度的火灵愿节,可能你压根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地图上都找不到呢。看到这堆柴火了吗?等会儿大家会把写着名字的纸人扔进去,火灵神如果吃得满意,会保佑他们未来一年平安喜乐,心想事成。你看,这是我给你和你老公还有骆驼写的,帮你们祈福。”孟伊剑边说边晃了晃手上的一沓纸人,里边还真的有我和季靖闲的名字。
我给孟伊剑发了条消息过去:“你一个人放这么多,万一火灵神吃得太撑,就不帮我们实现愿意了怎么办?”
扔下手机,我伸了个惊魂甫定的懒腰。
正如孟伊剑所说,今天是11月30号,我的生日。
不过生日归生日,班还是要上的,我在武术俱乐部已经工作一个多月了,起初季靖闲还死活不乐意我去当武术教练,后来我告诉他对面都是没有杀伤力的小朋友,他才勉强同意。
八点五十我刚进三楼训练室,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喜出望外后是百感交集。
整个训练室都被挂上了彩带,十几个小朋友围着一个两层大蛋糕对我唱生日快乐歌,其中一个小朋友还跑过来把纸皇冠戴在了我头上。
“天……谢谢你们。”
毫不夸张地说,我眼泪都快下来了,这是我第一次教小朋友,所以也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生日礼物。
其实我这个人人缘不错,以前也不是没有学员意图给我送礼,但多数是购物卡之类的,像这种最原始质朴的生日会,自从我成年之后,就再也没体验过了。
不过感动归感动,我还是不想让学员家长破费。
“蛋糕是谁买的?”
一个叫原野的男孩走出来:“这是我哥帮我们订的蛋糕。”
“你哥今天来接你吗?”我想当面道个谢,看能不能把钱还回去。
原野摇摇头:“时教练,我哥很忙的。我哥说了,蛋糕不是给时教练一个人吃的,是跟小伙伴们一起分享的。”
原野刻意学着他哥哥的模样,像个小大人一样。
“时教练,不止蛋糕哦,连生日计划都是小野哥想的呢。”有个小女孩在旁边说道。
原野小脸一红,整个人背过身去。
原野是这个儿童班里年纪最大的孩子,今年满十岁了,大家都喊他“小野哥”,但其实他一直是这群孩子中我比较头疼的一个,不是说他太皮了我头疼,相反,他太沉默寡言了。
我曾在他因为做不好抬腿动作而躲在角落默默哭泣的时候问过他“你喜欢武术吗”,他说“我不喜欢”,我又问他“那为什么要来学呢”,他哭着告诉我他以后要保护他哥哥,因为总是有很多人骂他哥哥,他要打败那些人。
为了让原野这个小闷瓜开朗一些,我煞费苦心,好在他跟着我学了一段时间之后,慢慢能放开了,和周围的孩子们也融洽了起来。
说实在的,我挺喜欢这个被我额外倾注心血的孩子,只是我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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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有上午下午两个班要带,我晚上回家的时候,门口的快递收纳箱已经被塞满了,基本上都是给我送来的生日礼物,还有不少人寄的是大件,放不下的直接被堆在了外面,我心说这要是被人偷走了怎么办,还好这边是富人区,治安很好。
季靖闲这两天出国了,归期未定,不然他看到我把他整洁的别墅堆成这样,肯定会不高兴,他平时连我随手放杯子的习惯都不认可。
我花了大功夫才把这些东西运回房间,翻了半天也没找出一个署名是“骆宇”的或疑似骆宇送的。我并不是想要收他的礼物,我只是有些不甘心失去这样一个好兄弟,尽管他说他喜欢我,甚至还打了季靖闲。
这些送来的礼物有的署了名,有的却是匿名,每到这种时候就是最头疼的,我还得根据礼物的价格和特点去猜测是谁送的,正当我打开微信打算去一个一个求证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X择路发来的消息——一个蛋糕的表情。
我揉了揉眼,确认千真万确之后,才飞速回了一个“谢谢”过去,然后那边就又没有回应了。
这是我和他加了微信后的第二次对话,居然是祝我生日快乐。
可是,X择路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能被偶像祝福生日,简直是天赐的幸运,我激动之余也百思不解,却又不敢再叨扰他。
我问季雨珂:季总,您跟X择路说了今天是我生日了吗?
很快季雨珂便回复:想得美,我给你送礼物就不错了,别得寸进尺。
季雨珂对我说话的语气还是这么刻薄,我只好回了一个“谢谢季总的咖啡机和美洲咖啡豆”。
过了一会儿,我又收到了刘姐的消息:小时,生日快乐,刘姐的礼物收到了吗?
我回复:收到了,刚准备谢谢刘姐呢,让您破费了。
刘姐送我的是一款价值不菲的手表,看着应该不逊于季靖闲手上那个,我还在头疼以后要怎么回礼。
刘姐: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刘姐这两天一定还要好好再答谢你一番。
我一头雾水:谢我什么?
结果刘姐不说话了,估计是突然忙去了,刘姐平时总是很忙。
我还在为刘姐的话纳闷的时候,楼下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我立刻跑出房间,发现是季靖闲回来了。
“靖闲?”
我站在二楼喊了一声,然后迅速跑下一楼,为他接过手上的行李箱,把拖鞋拿出来摆在他面前。
“你吃过晚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做饭。”我本来想说他回来都不通知我一声,但想到这样的“埋怨”可能会自讨没趣,便作罢。
“我吃了,你自己没做饭吃?”
“我下午和俱乐部的孩子们一起吃的。”那个两层的大蛋糕没险些把我撑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日不见,我仿佛思念了季靖闲三年之久。
我站在一旁看季靖闲换鞋,他一身深灰色大衣,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坐下来,丝毫没有半点风尘仆仆,浑身上下都是与生俱来的锋芒和凌厉,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注定是天生的上位者。
而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是我一个人的合法丈夫,连唐玦都没能拥有这个资格。
心中起了难以自控的满足与膜拜,我这样意淫着,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好几眼,最后一眼被他抓了个正着。
“有话要说?”
“没,没有,嘿嘿嘿。”我摸着鼻子傻笑两声,祈祷自己千万别脸热。
“嗯,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我跟在季靖闲身后往屋里走。
“新叶和《神偕》已经签好合同了。”
我左脚绊住右脚往前栽了一步,在险些摔倒的同时,愣住了。
看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季靖闲脱下外套坐到沙发上:“我以为你会兴高采烈,你不是一直想去做宋岭这个剧的武指么?”
我想说我不是,但又觉得说出来多没意思,好像有点不识好歹的感觉。
“靖闲,你怎么,怎么会……”我想说他怎么会和宋岭合作,可我心情激动,舌头打结,也根本不敢这样问出口。
怪不得刘姐刚才说要谢我。
“商人不会放弃任何能创造利益和价值的东西。”
季靖闲这个回答看似在理,实则却经不起任何推敲,他对宋岭的恨意根本就不是普通商业上的利益就能撼动的,他怎么可能容忍一个从他身边抢走唐玦的人和他合作?
那天我以身试险换来的季靖闲的暴怒,时至今日我还记忆犹新,甚至随便想想都腿脚发软,而今天,他却可以面不改色地主动提到宋岭。
这段时间的季靖闲太正常,也太反常。正常的是他没再像前两个月那样总是突然情绪激动,三天两头变脸;反常的是他除了不爱我,其它地方简直就像个真正的爱人一样。
他对我态度温和,每日与我同床共枕,兴致来了顺便滚个床单,他时刻关注我的身体健康,甚至还会满足我的一些小愿望。
可尽管季靖闲的做法再令我捉摸不透,我还是一时收不住情绪,因为今天这个日子实在太特殊了,我收到的惊喜也是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