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一回谈恋爱,已经向他们出柜了。他们管不了我。”宋雨樵无所谓地说完,顿了顿,“你呢?你觉得有必要让你爸妈知道,我们在交往吗?”
管不了他。曾几何时,乔宇颂听他说过类似的话……对了,是他们约着看午夜场的电影,宋雁放他们鸽子那天。当时乔宇颂问他,出门前有没有告诉家人,宋雨樵说,周美琪管不了他。想起那晚他们分开后,徐傲君对自己的态度,乔宇颂在心里苦笑。
原来,时间并非是万能的药。有一些伤,是不管隔多少年都不会痊愈的,原以为时间长了会结痂,伤口的痊愈是迟早的事。可只要把痂解开,血还是会流出来,新鲜得像是才受的伤一样。
“你希望他们知道吗?”乔宇颂想,宋雨樵之所以这么问,一定有原因。
宋雨樵努了努嘴巴,说:“我无所谓,关键是看你怎么想。”
乔宇颂沉吟片刻,不解地问:“既然你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为什么还想把我介绍给你的同事认识?”
宋雨樵没想到他能联想到周日的约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失笑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乔宇颂不明白。
“我说我的看法,不代表一定是对的。”宋雨樵开始解释,“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是因为只要我们继续交往下去,你和他们必然会产生或多或少的交集,毕竟那个圈子是我现在生活的重心。但我个人不在乎你爸妈知不知道我们交往,他们就算永远不知道,我也无所谓。因为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否则我可能一辈子都不需要和他们再见面,我何必在乎他们认不认识我、记不记得我,又怎么想我呢?所以,我才说,关键是看你怎么想。毕竟你的想法,时常和我不太一样,而如果你希望我们对他们有个交代,我总是需要一点儿时间做准备的。”
他的道理说得一套又一套,乔宇颂听得愣住,末了半开玩笑道:“不愧是做领导的,说话这么有条理。”
宋雨樵愕然,失笑道:“什么鬼。”
离开家这么多年,虽然每年都会回去,可乔宇颂完全不向父母提及自己的感情生活。别说感情生活,就连工作,他也很少说起。他和父母没有共同的语言,这一点,徐傲君从他高中起就笃定坚信,乔宇颂的看法从觉得荒谬变成现在的默认,于是渐渐无法确定,和他们的关系演化到现在的地步,自己究竟有没有责任。
如果,宋雨樵是他认定要一起走完余生的人呢?那么,他是不是该对徐傲君他们有一个交代?
关于那段他不愿想也想不通的家庭关系,乔宇颂每每想起,都只有无可奈何地叹息。
他抱歉地说:“我还没想好。离过年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你让我想一想。”
“别紧张,我不逼你。刚才说了,我无所谓的。”宋雨樵看他愁眉苦脸,不禁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不是非得明年过年就回去,不想回就不回,后年、大后年,就算是你想十年后再回去,都可以。我都陪你。”
乔宇颂怔忡地听着,感动道:“谢谢你。”
“不谢。”宋雨樵说完,看见他笑了,自己也笑道,“明天我在单位,就不陪你了。你这个点回去,应该也得好好休息一天?周日中午前,我会回家。下午,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嗯。”乔宇颂记下他的安排,想了想,说,“周日中午,要不要吃我做的饭?”
他诧异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会做饭了?”
乔宇颂努嘴,道:“我不会,所以才问你吃不吃。”
宋雨樵听得愣住,忙道:“饭就不麻烦了,煮面吧。加颗鸡蛋,还有火腿肠。”
乔宇颂佯怒白了他一眼,笑话道:“要求可真低。”
“是,一碗面就能搞定了。”宋雨樵笑着承认道。
第83章 备降-4
经过周六的休整,周日上午,乔宇颂一大早就自然醒了。这其中自然有他紧张的因素。他起床以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前一天晚上准备好的衣服挂回衣柜里,重新开始琢磨下午究竟该穿什么出门。
无论如何,哪怕是休闲西装,似乎也太正式了。
宋雨樵他们单位的人,除了宋雨樵以外,他只见过顾晦之。当然,在新闻报道里也曾看过他们的新闻,但在乔宇颂的印象当中,他们一个个不是穿着白大褂戴口罩,就是穿着天蓝色工服戴口罩,乔宇颂没办法判断他们平时怎么穿。
他生怕自己穿得太突兀,无法与他们融作一体,又担心穿得太朴素、太普通,让宋雨樵丢脸。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结果,乔宇颂反而收到宋雨樵发来的一张含有二维码的手机截图,那是宋雨樵买好的电影票。
乔宇颂看他这时有闲暇,立即问:我穿什么合适?
宋雨樵:嗯?和平时一样就行了。
和乔宇颂预料的一样,他不会给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乔宇颂放弃,不禁后悔自己这回过来帮飞,没多带几套衣服。
宋雨樵:觉得没衣服穿的话,穿我的也行。
读罢,乔宇颂心中一喜,转念一想,问:不好吧?万一被你的同事看出来了呢?
宋雨樵:这两个问句同时出现,不太合适。
乔宇颂愕然,笑了笑,问宋雨樵什么时候回来,他好掐着点做面。
由于一年到头总在天上飞,休息的时间短,大部分时候能够休息好已经难得,乔宇颂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体验生活本身的乐趣。比如做饭,他一直找不到一个机会好好地锻炼厨艺。像春节那样家家户户都在吃丰盛的年夜饭时,他还曾躲在酒店的房间里吃过泡面。
煮鸡蛋面,乔宇颂一直保持着中学时的水平。幸好他还会做点儿家务,打扫和整理,否则和宋雨樵生活,他真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技能项。
被工作训练出的习惯,乔宇颂对时间的把握一向十分准确。
宋雨樵回到家里,他的面也正好做好了。
“小颂哥哥!”宋雨樵在玄关换鞋,喊道。
“回来了?”乔宇颂从厨房里端出整锅面,“面煮好了。”
宋雨樵入内,看见这似曾相识的画面,笑了笑,说:“正好饿了。”
乔宇颂看见他的脸,吓了一跳,道:“你怎么这么憔悴?”
“嗯……昨天到现在,我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宋雨樵解释着,来到餐桌旁,重重地往座椅坐下。
乔宇颂心头发紧,问:“那你这样,下午还去看电影?”
他点了点头,胳膊搭在餐桌上,眼睛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锅,一动不动。
乔宇颂不知他这究竟是贪吃还是累得呆滞,既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连忙给他盛了一碗面,还把锅里的鸡蛋和切成段的火腿肠夹进碗里。
“赶快吃吧,吃完了还能睡会儿。”乔宇颂敦促他吃面,自己也盛了一碗。
宋雨樵毫无胃口,但他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现在吃点儿总比空腹好。他挑起面条吃了一口,味蕾迟钝得尝不出任何味道。
“不好吃?”乔宇颂看他迟疑,心知自己煮的面应该不到难吃的地步,问,“要不要加点儿辣椒酱?”
宋雨樵回过神,讷讷地点了点头,说:“谢谢。”
乔宇颂立即起身取辣椒酱,往他的面碗里舀了两勺,恐他不够,将辣椒酱留在了餐桌上。
拌了辣椒酱以后,宋雨樵的味蕾终于有了一点儿知觉。他吃着面,慢慢地缓过来,抬头说:“小颂,下午出门,你开
车好不好?我累了。”
乔宇颂连忙点头,说:“好,你休息吧。”
“嗯。”他点了点头。
或许是疲惫卸去了宋雨樵身上的盔甲,让他显露出软弱的一面,乔宇颂现在看他的模样,只觉得他说什么、做什么都特别乖觉,让人只想着好好怜爱。乔宇颂珍惜地看着他,问:“面还行吗?”
“嗯。”宋雨樵点头,说,“和小时候味道差不多。”
乔宇颂哭笑不得,道:“吃面还能想起小时候的味道,你妈妈以前常给你煮面?”
他抬头,见乔宇颂问得真心,便微微一笑,说:“偶尔吧。”
“我家也是偶尔煮面条,南方人还是吃米饭比较多一些。”乔宇颂说着,把一小段火腿肠送进嘴里。
宋雨樵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心想像乔宇颂这样习惯了细心和体贴的人,那点儿偶然施予的善意根本微不足道,不记得,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一心想让宋雨樵多睡一会儿觉,看见宋雨樵吃完面,乔宇颂马上催促他睡觉,让他把碗留着。
看他催促时略显烦躁的模样,鬼使神差的,宋雨樵竟然想起了周美琪。
或许他也有对人不对事的时候,宋雨樵回想当年,自己似乎从来不曾有像现在这样感激的心情。然而周美琪确凿是他的母亲,而她当时的很多唠叨和敦促,理应也是为他好的。
他才这么想的时候,乔宇颂便再次叮嘱,吃完饭后半个小时内不要洗澡。
宋雨樵愕然,可乖乖地听从,选择躺在床上,把洗澡的工作留在出门以前做。他又一次想起了周美琪,也想起,自己大概有三年没有回家了。